我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盯着血影童子青灰色的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老皮说过,这是铁骨真人最阴毒的爪牙,能把活人的魂魄抽成灯油。
他手里那张血符还在渗血,红蛇般的血线已经爬到祭坛台阶下,离我的鞋尖只剩半寸。
阿影的吼声震得我耳膜发疼,玄叶的尾巴突然缠上我的手腕,拽着我往通道口冲。
惊雷的雷光炸响,劈碎了扑过来的血线,可血影童子的笑声却像附在我后颈的蛆虫:小老鼠,你师父墨枫的阵纹刻在你骨头上,跑?
能跑到野人山外么?
我的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
惊云从衣兜里窜出来,小爪子死死抠住我耳垂往左边扯——右边的石缝里,三枚透骨钉正泛着冷光。
我猛地侧步,透骨钉擦着肩膀钉进石壁,疼得我倒抽冷气。
火尾狐不知什么时候从阴影里窜出来,橘红色的身影带起一阵风,直接扑向血影童子的手腕。
嗤——
那是犬齿咬穿筋脉的声音。
血影童子惨叫着甩动手臂,符纸掉在地上,火尾狐却像块膏药似的挂在他腕上,尖牙越咬越深。
我趁机抓起玄叶,拽着惊云就往通道外冲。
身后传来血影童子的怒骂:敢伤我?
等老子抓到你,先抽了这畜牲的筋!
山风灌进领口,我跑得肺都要烧起来。
野人山的林子黑得像泼了墨,我踩着腐叶和碎石往深处钻,直到听不见追兵的动静才敢停。
火尾狐舔着爪子凑过来,腕间的血珠滴在枯叶上,晕开暗红的花。
我蹲下身摸它耳朵:谢了。它蹭了蹭我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这是它说的方式。
得找白芷。老皮的话突然在我脑子里冒出来。
三天前它啃着松果告诉我,青崖子的女弟子白芷住在后山大谷,是唯一知道墨枫遗愿的活人。
我摸了摸怀里的地图碎片,那是从祭坛石壁抠下来的,边缘还沾着陈年血渍。
现在铁骨真人的人追得紧,只有她能告诉我,那红印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烫得我半夜惊醒。
惊云在我肩头动了动,小爪子指着东南方。
它能闻出十里内的活物,这是在说白芷的方向。
我扯了扯被荆棘划破的袖口,跟着它往林子更深处走。
越往里,腐叶的腥气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股清苦的药香。
等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我看见半坡上有间小屋,藤蔓像绿蛇似的缠满木墙,门檐下挂着串风干的艾草,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影子。
门一声开了,出来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
她头发用木簪随便挽着,手里还攥着半株没摘完的药草,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深潭里泡着两颗星子。
我刚要开口,她的目光突然落在我手里的地图碎片上,指尖猛地一颤,药草地掉在地上。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我后颈发紧。
她转身往屋里走,我跟着进去,惊云和火尾狐挤在我脚边。
屋后有块青石板,她蹲下身按了按,石板地陷下去,露出段向下的石阶。
密室里点着盏油灯,墙上嵌着块黑黢黢的石碑,两个字刻得极深,像是用刀尖蘸着血写的。
这是墨枫临终前刻的。白芷伸手抚过石碑,他说地仙路每走一步,都要拿心魂献祭。
引气入体要舍七情,洗髓伐脉要断六欲,洞见真形......她顿了顿,要忘了最珍贵的人。
我伸手碰了碰碑文,寒意地窜进骨头里。
眼前突然闪过片段——妈妈在灶台边搅粥,妹妹举着糖人追我跑,爸爸蹲在门口修货架,阳光透过蓝布棚子洒在他背上......我猛地缩回手,指甲掐进掌心,可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转,像被人用刀剜开记忆的伤口。
这是碑文在试你。白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它在看你执念有多深。
我咬着牙,调动灵识往碑文里钻。
之前在祭坛触发的红印子突然发烫,像根烧红的针,刺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惊云忽然低吼,额间的雷纹亮起淡蓝光芒,一圈光罩地护住我周身。
碑文上的刻痕开始发亮,我听见细碎的低语,像是很多人在说同一句话:若欲登顶,先斩执念......
什么?我踉跄一步,撞在石碑上。
妈妈的笑容、妹妹的哭声突然变得模糊,像被雨水打湿的画纸。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缝里渗出血:不行......不能忘......
你还想继续吗?白芷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心里。
我望着掌心的血,眼前又闪过父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妹妹攥着我衣角的手渐渐凉透。
地仙路能让我报仇,可如果走上去,最后连他们的脸都记不清......
叮——
一声铃响突然从屋外传来,像根细针戳破了密室的安静。
白芷猛地转头,我也绷紧了神经。
那铃声很怪,像是用生锈的铜铃摇出来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顺着门缝钻进来,缠在人耳朵上。
惊云的毛全炸了,火尾狐弓起背,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白芷盯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
第二声铃响更近了。
我摸向怀里的玉佩,红印子还在发烫。
山风卷着药香灌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把石碑上的二字照得忽红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