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腥气突然浓了。
我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酸——这味儿不对,不是普通野兽的血腥,倒像是泡在腐尸堆里的烂肉,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惊雷的尾巴突然绷成直线,它前爪在地上划出两道浅沟,喉咙里滚出闷雷似的低吼,鼻尖死死顶着东南方的林子。
我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密密麻麻的树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像团被风吹散的黑雾,又像许多条蛇缠在一起游。
血魂兽。青崖子的竹杖地一声裂开道细缝,他枯瘦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铁骨真人的阴毒手段,用修士残魂炼进妖兽体内,能追着灵识跑。
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之前在医院顶楼,铁骨真人那团黑雾里挣扎的人脸突然浮出来——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被他炼进血魂兽里的修士残魂?
能绕吗?我捏紧地图,朱砂标记烫得掌心发红,硬闯的话,雷虎和狐狸扛得住吗?
扛不住。玄叶突然插话,她的月白衫子被夜风吹得贴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单薄了,血魂兽专啃灵脉,雷虎的雷元素、火狐的妖火,都是它们的补药。
惊云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肩头,它温热的小爪子扒着我后颈,胡须簌簌颤动。
这是它害怕时的习惯——三个月前在病房里,老皮被猫叼走前,也是这样抖着胡须往我衣领里钻。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
灵识顺着指尖漫出去,像撒网似的往林子里探。
果然,东南方三公里处,七道扭曲的气息正在逼近,每道气息里都缠着几缕破碎的魂光,像被线串起来的破布娃娃。
火狐。我弯腰摸了摸火尾狐的耳朵,它尾巴尖的火星地灭了,去左边林子,找棵最高的树蹲着,等我吹三声口哨再下来。
火尾狐歪头看我,红瞳里映着我的影子,突然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它转身时,皮毛擦过我的裤腿,带起一阵焦香——这是它答应的暗号。
惊雷,惊云。我又摸了摸雷虎的下巴,它立刻收了喉间的低吼,前爪轻轻搭在我脚背上;惊云则顺着我胳膊爬到腰间,小脑袋塞进我衣兜里,只露出半截灰尾巴。
青崖子的竹杖突然亮起幽蓝的光,他冲我点点头:灵识共鸣,我帮你引。
我闭眼,把灵识往四周扩散得更开。
野人山的林子本就有灵性,老皮说过,这里的动物多少沾着点古阵的余韵。
我想起在医院时,隔着铁窗和麻雀说的第一句话,想起老皮教我风里的虫鸣,想起阿影用尾巴扫过我手背时传递的方位感。
山猴儿,我在心里默念,东边那棵五杈松上的老猴儿,我知道你在看。
林子里有吃魂的怪物,你们往南边跑,带着狼群一起,跑的时候弄出动静。
狼群,我又转向北边的山坳,那里有股熟悉的腥臊味,是我三天前用烤兔子喂过的头狼,你们跟着山猴儿,冲东南方吼,别真打,吓唬吓唬就行。
风突然转了个方向。
先是一声尖啸划破夜空——是山猴儿!
我睁眼时,正看见三只黄毛猴子从头顶的树梢窜过,爪子扒拉得松针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北边传来狼嚎,不是普通的嗷呜,是头狼发号施令的短促吠叫,一声接一声,像敲梆子。
东南方的异响顿了顿。
我能感觉到那七道扭曲的气息停住了,其中一道突然暴起,像根针似的扎向山猴儿的方向。
我攥紧玄叶给的玉佩,
青崖子的竹杖往地上一戳,灵灯的光裹着我们往西北方掠去。
惊雷驮着玄叶跟在后面,它的雷元素收敛得极淡,只在四蹄间泛着细碎的电光;惊云从衣兜里探出脑袋,小鼻子动个不停,替我们嗅着周围的危险。
大概跑了半里地,林子突然密得像堵墙。
我抬手挡住迎面扑来的树枝,却在触到某块岩石时顿住了——那石壁上的刻痕,和地图上朱砂标记的纹路一模一样!
到了。我喘着气摸向石壁,指尖刚碰到岩缝,一股熟悉的温热突然涌上来。
是阿影!
老皮说过它提前探路,果然在这儿等着——那股灵力波动里,还带着点老鼠特有的臊气,混着松脂的香。
地图突然自己烧了起来,不是火焰,是朱砂标记化作红光,渗进石壁里。
石壁上的刻痕亮了,像被人用红漆重新描过一遍,连岩缝里的苔藓都泛着血色。
陈丰!
惊云的低吼像根针,扎得我耳膜生疼。
我猛地转身,就看见林子里站着道模糊的影子。
它披着黑斗篷,手里的长杖泛着冷光,和青崖子的竹杖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可它的气息不对,青崖子身上是松针晒在太阳下的暖,这影子身上却是腐叶堆里的潮,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那是......玄叶的声音在发抖,她攥着玉佩的手青筋直跳,不可能,我师父在——
我按住她的嘴。
那影子动了,它举起长杖,指向我们身后的石壁。
我能感觉到石壁里的灵力在翻涌,阿影的气息突然变得急躁,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个劲往我灵识里钻快跑快跑。
惊雷的雷元素地炸开,它挡在我和影子中间,喉咙里的低吼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惊云从衣兜里窜出来,蹦到我肩头,小爪子死死抠住我耳朵——这是它最害怕时的动作,上次还是老皮断气前。
石壁突然发出的一声。
我回头望去,岩缝正缓缓裂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通道,像只巨兽张开了嘴。
风卷着松针灌进岩缝,带出股陈腐的土味。
那味道里,混着点甜甜的、铁锈般的腥——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