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区后街的黄昏，天空被西边那片不祥的紫绿色光晕浸染，透着一股压抑的末日气息。破败的厂房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苏然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怀中星枢之钥碎片传来的、指向东南方城市中心的异常共鸣，与星痕那句断断续续的呓语——“塔……不是……唯一的……眼睛……另一个……在……水里……看着”——交织在一起，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琉璃塔不是唯一的“眼睛”？还有一个在水下？这意味着什么？星灵会的监控网络不止一处？还是……仪式本身有第二个关键节点？
“东南方向……水里……”影重复着关键词，冰冷的目光扫过城市天际线，最终定格在东南区域那片密集的高楼大厦之间，那里是繁华的商业中心和……贯穿城区的母亲河“清河”流经的区域。“清河底下？还是某个临水的标志性建筑？”
‘隼’已经快速在加固笔记本电脑上调出了城市三维地图，重点标注出水系和大型建筑。“清河河床下有早期修建的防空掩体和部分废弃的市政管道，但规模不大。东南区域临水且具有足够空间和高度、可能被改造成‘眼睛’的建筑……”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停在一个点上——“明珠塔？不对，能量读数不符。等等……这里！‘环贸中心’！这栋摩天楼底部有大型地下停车场和旧的人防工事，而且……它的一期工程曾因不明原因深挖地基，传闻触及了古河道，有渗水问题被掩盖！”
环贸中心？苏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是本市的地标性商业综合体之一，楼高近百层，造型独特。
“古河道……渗水……”影眼神锐利，“如果星灵会利用原有的地质结构和渗水问题，秘密改造出一个水下或临水的监控站或能量节点，完全有可能。而且环贸中心人流密集，本身就是最好的伪装。”
“但古天文台那边的‘逆星阵’节点怎么办？”苏然急切问道，两边似乎都至关重要，但他们人手严重不足。
“分头行动。”影立刻做出决断，语气不容置疑，“我和‘隼’去古天文台，寻找并尝试激活‘逆星阵’节点，这是破坏仪式的核心。你去环贸中心，查明那个‘水下的眼睛’到底是什么，如果可能，破坏它。这可能是分散敌人注意力、甚至找到仪式弱点的关键。”
他看向苏然，眼神冰冷而坦诚：“你的状态不适合强攻古天文台，但调查环贸中心，凭借‘钥匙’的共鸣和星痕的感应，或许有机会。这是当前最优方案。”
苏然沉默了。影的分析冷静而残酷，却是事实。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去硬闯仪式核心无异于送死，反而可能连累影和‘隼’。而调查环贸中心，虽然同样危险，但至少有一丝隐蔽行动的可能性。
“好。”苏然重重点头，没有犹豫，“我去环贸中心。”
“保持通讯静默，除非万不得已。‘隼’，给他必要的装备和情报支持。”影看向‘隼’。
‘隼’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带有微型屏幕的加密通讯器递给苏然：“这是短程、抗干扰的骨传导通讯器，有效范围五公里。设定好紧急频道，非生死关头不要使用。”他又拿出一张存储卡，“里面是环贸中心的公开结构图和我能找到的所有相关工程资料，包括传闻中的渗水区域和旧人防入口位置。小心，那里的安保级别肯定不低。”
苏然接过东西，深吸一口气，将昏迷的星痕更紧地背在背上。分开行动，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保重。”影最后看了苏然一眼，不再多言，与‘隼’转身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小巷尽头，向着西边那片不祥的光芒潜行而去。
苏然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背着星痕，向着东南方的城市中心区走去。每一步都依旧沉重，但目标明确后，意志力暂时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他不敢走大路，专挑最不起眼的小巷和地下通道。夜幕逐渐降临，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与西方天际那诡异的紫绿光晕形成诡异的对比。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警车和巡逻队的数量明显增多。
凭借对城市的熟悉和‘隼’提供的信息，苏然在夜色掩护下，艰难地穿越了小半个城区，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环贸中心所在的繁华商圈外围。
远远望去，环贸中心如同一根巨大的菱形水晶柱耸立在夜空下，通体闪烁着华丽的景观灯光，与周围的其他商业大厦连成一片璀璨的光海。楼下广场人流如织，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苏然怀中的星枢之钥碎片，越是靠近，传来的共鸣就越是清晰和……躁动！那是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不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片光鲜之下，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星痕伏在他背上，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无意识地发出压抑的呻吟，眉心星痕的光芒不稳定地闪烁，对那股隐藏的蚀灵能量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和恐惧。
“另一个眼睛……真的在这里……”苏然心中凛然。他绕到环贸中心侧后方一条相对僻静的货运通道附近，这里通往地下停车场和后勤区域，安保相对宽松，但依旧有监控探头和偶尔巡逻的保安。
他需要找到一个潜入点。‘隼’的资料提到，环贸中心一期工程的地下三层以下，因为当年的渗水问题和结构加固，有部分区域被封闭，不再对公众开放，传闻与旧的人防工事相连。那里可能就是突破口。
观察良久，苏然发现一辆运送厨房垃圾的电动三轮车正驶向地下一层的一个卸货平台。司机下车与保安短暂交谈后，将车停在平台边缘，进去办理手续。机会！
苏然趁保安视线转移的瞬间，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窜出，迅速拉开三轮车后箱的篷布，带着星痕钻了进去，蜷缩在满是油污和馊味的垃圾袋中间。浓烈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但他强忍着，屏住呼吸。
几分钟后，司机返回，发动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三轮车在昏暗的停车场内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一个标有“垃圾中转站”的偏僻角落。司机下车，走向远处的卫生间。
就是现在！苏然迅速钻出车箱，背着星痕，闪身躲进一旁堆满废弃建材和杂物的死角。他根据记忆中的图纸，辨认方向，向着通往更深层的地下通道摸去。
地下二层、三层主要是停车场和设备层，灯火通明，有监控。苏然借助车辆和承重柱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潜行，避开摄像头和偶尔走过的维修工。星枢之钥的共鸣越来越强，指引着他向一个标有“设备重地，闲人免进”的消防楼梯间走去。
楼梯间向下延伸，灯光变得昏暗。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一股混合着霉味、铁锈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墙壁斑驳的走廊，通向更深的黑暗。这里的空气明显更加潮湿阴冷。
根据图纸，这里应该就是被封闭的区域入口。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老式机械密码锁的铁门。锁具锈蚀严重，但看起来依旧坚固。
怎么办？强行破锁动静太大。苏然仔细观察，发现门框上方有一个老旧的通风百叶窗，似乎可以拆卸。他尝试踮起脚，用匕首撬开百叶窗的卡扣。幸运的是，合页锈蚀严重，稍一用力，整个百叶窗连同框架被取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口。
就是这里！苏然先将星痕小心地托进管道，自己再费力地爬了进去。管道内狭窄肮脏，但足以容人匍匐前行。他凭着共鸣的指引，在黑暗中艰难爬行。
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向下的拐角和一个更大的出口。出口外传来低沉持续的机器嗡鸣声和流水声！还有一股更浓重的、带着腥味的湿气！
苏然小心地探出头，眼前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管道出口位于一个巨大的、挑高至少十米的圆形地下空间的侧壁上方。空间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约二十米的圆形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不断翻涌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冰冷的寒意和浓郁的蚀灵能量波动！水潭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幽紫色光芒的精密仪器和能量导管，它们如同蛛网般连接着水潭，不断从水中抽取着某种能量，又反馈回去，形成一个循环！最令人心悸的是，水潭正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暗紫色晶石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立体几何结构，结构中心，有一颗巨大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的暗红色能量核心，正冷冷地“注视”着整个空间！
这就是那个“水下的眼睛”！一个隐藏在城市最繁华地底的能量抽取和监控节点！它似乎在从地下水脉中汲取能量，并监控着整个城市的地脉波动！
而在水潭边缘的控制台前，赫然站着几个身穿星灵会研究人员白袍的身影，正在忙碌地记录数据、调整仪器！
苏然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找到了！但这里的守备比想象中更加严密！如何破坏？
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节点的核心显然是那个悬浮的几何结构和能量核心，以及深不见底的水潭本身。强行攻击核心，必然瞬间暴露。或许……可以从支撑节点的能量导管或者水下的供能系统入手？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粗大的能量导管，最终落在水潭边缘一处不太起眼的地方——那里有几根导管深入水下，连接着一个半浸在水中的、类似泵站或过滤器的巨大金属箱体。箱体表面有维护用的检修口。
水下作业？风险极大，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苏然权衡之际，怀中的星痕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惊恐的呓语：
“水……下面……有……东西……醒了……”
几乎同时，下方水潭中心，那翻涌的黑水突然剧烈地鼓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苏醒！控制台前的研究人员也露出了惊讶和警惕的神色！
变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