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那点恶趣味的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预感。
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扳回一城，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
这哪里是害羞拒绝？
这分明是……欲擒故纵，就等着他兑现诺言了。
想到她在那件事上异于常人的索取无度，再想想自己明天还要去工地指挥百人团队，岁安顿时觉得后腰一阵发酸。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早上自己扶着腰、脚步虚浮的场景。
“呃……”
他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把刚才的话收回来，但在清欢那虽然低着头、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沉默下，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回招待所的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甜品店。
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内透出，映照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和面包，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岁安见清欢的目光被吸引，便拉着她走了进去，想着买些点心给她当夜宵，顺便准备明天的早餐。
“欢迎光临！”
店主是一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和善夫妻。
店内空间不大，却布置得十分温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摆放着卡通饼干的矮柜旁，两个看起来不超过六岁的小孩正在嬉戏打闹。
一个是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举着一个飞机模型嘴里发出“呜呜”的模拟引擎声。
另一个是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咯咯笑着在后面追。
他们的父母，也就是那对店主夫妻，一边照看着生意，一边时不时含笑看一眼玩闹的孩子们，低声交流几句。
丈夫顺手将一块不小心被孩子碰歪的蛋糕扶正，妻子则温柔地提醒跑得太快的女儿：
“妞妞，慢点跑，别摔着了。”
那是一种家的具象化，是许多人孜孜以求的幸福模板。
清欢一进门，目光就被那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吸引住了。
她表面上安静地走到面包陈列柜前，仔细地给岁安挑选着明天的早餐，但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对嬉戏的孩童。
她看着小女孩追不上哥哥，跺着脚撒娇，男孩虽然跑得快，却总会故意放慢脚步等她；
她看着妻子抬手替丈夫擦掉额角一点面粉，丈夫回以一个憨厚的笑容；
她看着那两个孩子闹够了，扑到父母腿边，仰着小脸要饼干吃……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嘴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形成一条带着些许落寞。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和渴望，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地、朝着身旁正在看饮料的岁安靠近了一步，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对抗这种情绪的力量。
岁安低头看去，正好捕捉到她羡慕的神情。
他瞬间就明白了。
心底叹了口气。
孩子这个话题，几乎是他们之间一个无形的禁区，尤其是在上次她于深山墓地旁突兀提出、被他严词拒绝并引发激烈冲突之后。
他知道，那是她缺乏安全感的极致表现，试图用一个更牢固的纽带将他彻底捆绑。
他也知道，她内心深处，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着多么深的执念。
他放下酸奶，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怎么了？”
清欢像是被从梦中惊醒，猛地回过神，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对他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摇了摇头：
“没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又忍不住飘向那温馨的一家：
“就是觉得……真好。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岁安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想起她童年的艰辛，想起他们相依为命的岁月，想起她一次次用极端方式索求的、不过是“永不分离”的保证。
一个孩子，或许在她看来，就是最牢不可破的保证。
他之前拒绝，是觉得时机不对，是怕担不起责任。
但此刻，看着她眼中的向往，他心中的坚冰融化了少许。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用郑重的语气，许下了承诺：
“清欢，
等今年忙完，工程稳定些，我们就结婚。”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轻轻一颤。
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然后，等我们安定下来，有了自己的家，你想要孩子……我们就生。
你要生几个，我们就生几个，好吗？”
他没有用甜言蜜语，而是用了最朴实的规划。
结婚，安定，生子。
这是一个他能给予的、关于未来最踏实的蓝图。
清欢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光。
她仔细地看着岁安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敷衍或欺骗，但她只看到了真诚。
许久，那层水汽终于凝聚成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重重地点头，声音带着哽咽：
“好。”
从甜品店出来，回招待所的那段路，气氛与来时又有所不同。
清欢的心情明显雀跃了许多，她一只手提着装有吐司和点心的纸袋，另一只手紧紧挽着岁安的胳膊，脚步都带着轻快的韵律。
她时不时侧过头看岁安一眼，眼里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情。
岁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颇有几分自得。
看来，这个承诺确实是投其所好，精准地安抚了她。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他们就能像甜品店里那对夫妻一样，拥有平凡的幸福。
之前的种种波折，似乎都只是通往这个美好结局的必要考验。
然而，他这乐观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
才走了一段路，一直沉浸在喜悦中的清欢却突然停下了嘴里哼唱的小调，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用那种带着点撒娇的嗓音，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岁安，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眼睛弯弯的：
“如果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把你关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谁也找不到的、远离人烟的地方，就我们俩一起住，你会同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