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大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倚在清欢单薄的肩膀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环住她肩背的力道，以及他因用力而微微急促的呼吸。
“慢点，不着急。”
清欢的声音总是放得极轻。
她的手臂紧紧揽住他的腰，尽全力为他提供支撑，自己累得额头沁出细汗，也从不吭声。
训练室里充斥着各种器械和努力康复的病人。
岁安的训练从最简单的站立开始。
他需要借助双杠，尝试将受伤的右腿逐渐承重。
第一次尝试时，他松开拐杖，双手紧紧抓住冰凉的金属杠，右腿刚一用力，钻心的酸麻和无力感便瞬间袭来。
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
“小心！”
清欢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见状立刻上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顶住了他大部分倾斜的重量。
岁安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
他的脸颊猝不及防地埋进了她颈窝，鼻尖瞬间被那香香的味道填满。
更尴尬的是，他为了保持平衡而下意识张开的手臂，一只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她胸前一侧柔软。
那触感极其短暂，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两人的身体。
岁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脸颊“唰”地通红。
他靠着双杠稳住身体，语无伦次地道歉：
“对、对不起！清欢，我不是故意的……我……”
清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懵了一下。
她的脸颊也迅速飞起红霞，一直蔓延到脖颈。
可看着岁安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底反而生出一丝隐秘的涟漪。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传入岁安耳中：
“没……没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咬着下唇，用一种破釜沉舟般坚定意味的声音补充道：
“反正……再过几天……我……我就是你的了。”
这句话说完，她羞得几乎要抬不起头，却还是硬撑着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发着抖，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
岁安彻底愣住了。
康复训练室的嘈杂仿佛在这一刻远去。
岁安的目光落在她泛着诱人红晕的脖颈上，落在那个刻着两人名字的银链上。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没有去碰触她，而是轻轻握住了她因紧张而攥紧的拳头。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知道。”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这简单的回应和手掌传来的温度，却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
清欢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反过来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又飞快地低下头，声如蚊蚋：
“……我们，继续练习吧。”
接下来的训练，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岁安依旧需要清欢的搀扶，两人的肢体接触不可避免。
但之前那种纯粹的、专注于康复的接触，此刻却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暧昧的张力。
过了几天，医院终于同意岁安出院了。
拆掉夹板后，他的右腿虽然依旧脆弱，不能完全承重，但至少可以靠着拐杖，缓慢地移动。
出院那天，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给闷热的天气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清欢早早收拾好了他们那点简单的行李——主要是她带来的绣活和几件换洗衣物。
她撑着一把旧伞，大部分都倾向岁安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
“慢点，看着脚下。”
她一只手紧紧扶着岁安的胳膊，另一只手费力地提着行李，还要兼顾雨伞，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眼神却始终专注地落在岁安和他前方的路上，警惕着任何可能让他滑倒的不平。
“东西我来拿吧。”岁安想去接她手中的行李。
“不用！”
清欢立刻拒绝，将行李往身后藏了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你扶好拐杖，看路就行。”
她调整了一下雨伞，确保完全遮住他，浑然不顾自己湿透的肩头。
这段回出租屋的路，走得比平时漫长数倍。
每上一个台阶，每过一个水洼，清欢都如临大敌，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岁安，嘴里不停地轻声提醒：
“抬脚，慢点，对，就这样……”
等到终于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两人都微微喘着气。
屋内因为许久未住人，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但比起医院那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这里至少有着“家”的归属感。
清欢先将岁安小心地扶到那张唯一的破旧木椅上坐下，然后才放下行李，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雨水或汗水，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她开窗通风，擦拭桌椅上的薄灰，动作麻利而熟悉。
岁安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湿透的衣衫贴在她瘦削的脊背上，心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愧疚、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清欢，你先换件干衣服，别着凉了。”
他出声提醒。
清欢动作顿了顿，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事，我先烧点热水。”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岁安因为住院而显得有些邋遢的衣着和头发，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低了下去。
“你……你也该好好擦洗一下了。”
在医院，最多只能简单擦拭，对于爱干净的岁安来说，确实极为难受。
他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清欢很快烧好了热水，将那个专用的木盆端到屋子中间。
她兑好水温，然后站在岁安面前，眼神游移，却还是鼓足勇气，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
“我……我帮你吧。”
岁安一愣，抬头看她。
她的脸又红了，不敢与他对视，但那微微颤抖的站姿，却透着一股固执的决心。
“不用，”
岁安立刻拒绝，自己也觉得耳根发热。
“我自己可以。”
“你的腿还不能久站，而且……而且胳膊也不方便。”
清欢急急地反驳，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虽然依旧很小。
“我……我说过是你的人，我要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