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
残破的屋墙外,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屋檐断续的滴水声。火堆烧得不算旺,湿柴冒着细小的青烟,时不时“噼啪”炸开一点火星子,映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林海到底还是没扛住,歪在墙角,昏睡过去。眉头紧紧锁着,即使在梦里也不得安宁,偶尔会因为伤口的抽痛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呻吟。那根木棍,还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手里,贴在胸口。
陈萱往火堆里添了根稍干的树枝,看着火苗舔舐着树皮,慢慢燃起。她不敢睡死,耳朵始终支棱着,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这片山坳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拿出怀里那个简陋的仪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按下去。钥匙在怀里沉甸甸的,像块烙铁。林海昏迷前那句“它在呼唤……它们要来了”的话,像根刺扎在脑子里。
“它们”到底是什么?除了菌傀、变异的野兽,还有什么?
她想起地下洞穴里那黑水下的竖瞳,想起“指引者”成员留下的绝望警告,想起老人那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林海身上诡异的烙印……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把他们死死缠在中间。
胃里空得发疼,剩下那点杂粮饼早就吃完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水壶也空了。
必须尽快找到水和食物。
她看了一眼昏睡的林海,轻轻起身,走到残屋的缺口处,向外张望。月光偶尔从快速移动的云层缝隙里漏下来一点,照亮被雨水洗刷过的山林,影影幢幢。
忽然,她眼角瞥见残屋外侧墙根底下,长着几丛熟悉的暗蓝色叶片!是那种能抑制异变的植物!虽然不多,但在月光下那颜色格外显眼。
她心里一喜,小心地走过去,用匕首连根挖起几株,抖掉泥土,用叶子包好,揣进怀里。这算是眼下唯一的好消息了。
回到火堆旁,她重新坐下,感觉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皮沉得抬不动。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从挖来的植物上掐下两片嫩叶,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清苦的汁液在口中弥漫开,带着一股草腥气,但确实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她看着跳动的火苗,思绪飘忽。赵志强、阿娣、老人……一张张脸在眼前闪过。他们都付出了代价,如今只剩下她和林海,拖着残躯,在这茫茫大山里挣扎。
林海忽然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
陈萱凑过去听。
“……冷……”
他蜷缩着身体,即使在火堆边,依旧在微微发抖。失血,发烧,加上湿冷,他的体温在流失。
陈萱把自己那件半干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又往火堆里多加了几根柴,让火烧得旺一些。
做完这些,她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看着林海在火光下显得更加脆弱苍白的脸。这个曾经坚毅果敢的队友,如今被伤痛和诡异的侵蚀折磨得不成样子。而那个沉默的老人,用最惨烈的方式,或许换来了他们片刻的喘息。
她拿出怀里那个巴掌大的、从登山客尸体上找到的电子导航仪。屏幕依旧漆黑,没电了。她摩挲着冰凉的外壳,心里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如果……如果能找到办法给它充上电,是不是就能找到更明确的方向?那个“白沙集”,或者老人地图上标记的“归途”?
夜还很长。
山风穿过残垣断壁,带着哨音。
陈萱往火堆边靠了靠,汲取着那点有限的温暖。她不敢睡,只能强打精神守着。
守着他,守着这堆随时可能熄灭的火,守着这点风雨飘摇中、不知能否看到天明的……微光。
林海又在梦里含糊地呓语,这次稍微清晰了点:
“……爸……别走……”
陈萱抬起头,望向屋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个佝偻背影消失的方向。
她轻轻叹了口气。
火光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斑驳的、布满苔藓的残墙上,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