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粉红变成了深红，最后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导演好不容易止住笑，走过来打圆场，他对着江小凡比划。
“小江啊，不是说你扶得不对，是感觉，是那种化学反应，懂吗？”
“女孩子要倒了，你作为一个男人，要给她一个依靠，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港湾……”
江小凡听着导演那番手舞足蹈的讲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还僵在原地的赵思露，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了，导演的意思，是需要一种形体上的无力感，来表达内心的惊慌。”
没等赵思露反应，他继续用一种老师傅传授独门绝技的口吻说道：“若你真想表现无力受惊，又不想真的受伤，落地瞬间，腰腹要先泄力，然后顺势团身，用肩背着地，像这样……”
话音未落，他自己模拟了一下被推的动作。
整个人看似狼狈地向后倒去，但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身体却像一只灵巧的猫，蜷缩，翻滚，将所有的冲击力都化解于无形。
动作流畅专业，落地悄无声息。
不仅看起来真实，而且一看就是最能保护自己的内行手法。
旁边的武术指导王师傅，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俊的功夫！”
赵思露看着在地上做示范的江小凡，彻底没了脾气。
挫败感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又气又想笑。
她捂着脸，认命般地摆了摆手：“好好好，江老师，我学会了！您真是……太敬业了！”
“敬业”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不远处，刘一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从最开始的警惕和微酸，到后来的忍俊不禁，再到最后，嘴角那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心情，早已是雨过天晴。
她迈开长腿，姿态优雅地走了过去，将一瓶早就拧开瓶盖的温水，递到了江小凡面前。
“辛苦了，江老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调侃和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家的宝贝。
江小凡接过水，很自然地喝了一口。
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刘一霏，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菲姐。”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你方才嘴角下撇三次，眉间微蹙，可是心中不悦？”
刘一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赵思露也停止了笑声，好奇地看了过来。
只听江小凡继续用他那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师傅说过，肝郁则气结，气血不畅，久之易生色斑。你可时常按揉此穴，有疏肝解郁之效。”
说着，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
两秒。
“噗——”
不知是谁先破了功。
随即，比刚才更猛烈十倍的爆笑声，几乎要掀翻片场的屋顶。
赵思露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抱着肚子直拍大腿，眼泪都飙出来了。
刘一霏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想发火，却看着江小凡那张纯洁无辜的俊脸，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想笑，又觉得自己的威严荡然无存。
一张绝美的俏脸，青红交加，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奈。
她没好气地瞪了江小凡一眼，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笨蛋。”
那语气，却听不出半分责备，反而带着一股子又羞又恼的亲昵。
江小凡更困惑了。
他说错什么了吗？关心道侣的身体，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芳姐。
芳姐正拿着手机，假装在研究剧本，她抬起头，感受到江小凡的目光，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问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眼瞎。”
赵思露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她看着江小凡，又看了看那边脸颊微红的刘一霏，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有趣”的光芒。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还没被开发的宝藏。
她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硬撩不行，那就换个策略，慢慢来。
片场之上，气氛紧张。
威亚将刘一霏吊至半空，她白衣胜雪，身姿飘逸，宛如月宫仙子。
为了一个凌空翻转三周半再落地的完美镜头，她已经重复拍了七八次。
徐老怪坐在监视器后面，嘴里叼着烟，眉头紧锁，没喊过。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动作戏的要求，苛刻到了变态的程度。
“再来一条！”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刘一霏再次被拉上半空。
她银牙轻咬，眼神专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翻转，下落。
动作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要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落地的瞬间，或许是体力消耗过大，或许是脚下踩到了一颗小石子，她的身体猛地一歪。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她口中溢出。
刘一霏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那只穿着白色戏靴的右脚，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崴在了地上。
全场死寂。
下一秒，整个剧组都炸了。
“一霏！”
芳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冲了过去。
导演徐老怪也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烟头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赵思露，助理，场务，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现场一片混乱。
“快，拿药油来！”
“别动她，快叫救护车！”
“冰块，谁有冰块？”
七嘴八舌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慌乱。
芳姐蹲在地上，看着刘一霏那张瞬间变得煞白的俏脸，还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心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刘一霏的右脚脚踝，隔着薄薄的戏靴，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肿了起来，像个发面馒头。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就在这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都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