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楼梯顶端阴影中传来的女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冰锥般刺入所有意识体的核心,瞬间将刚刚有所缓和的喧嚣再次压制下去。
原本被沈越煽动得有些意动的灵体们,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噤若寒蝉,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恐惧和敬畏的神情,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连那些还在砸东西、刮墙皮的灵体,也僵在了原地,手里的动作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整个浮夸的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水晶吊灯依旧在神经质地闪烁,映照出灵体们苍白的、不安的脸。
沈越感觉自己的核心代码(如果她有的话)都仿佛被这声音冻得运行迟缓了一拍。她抬头望向楼梯顶端那片浓郁的阴影,心中警铃大作——正主来了!而且听起来,是个不好糊弄的硬茬子!
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变得谨慎起来:
【匿名观众‘气场检测仪’:卧槽!这威压!比僵尸王还吓人!】
【匿名观众‘声控福利’:这声音……爱了爱了!姐姐杀我!(打赏50惊吓值)】
【匿名观众‘局势分析员’:完了,沈导的KtV计划刚开业就被查封了?】
李思明快速低声道:“检测到极高层次的精神威压和规则掌控力!能量反应内敛但极度危险!推测为宅邸核心存在——‘寂静主母’!”
寂静主母?沈越心里嘀咕,这名字跟外面这群吵闹的鬼简直格格不入!
阴影缓缓流动,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逐渐显现在楼梯顶端。
她穿着一件极其合体的、材质不明的黑色长裙,裙摆如同流淌的夜色,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她的面容苍白而完美,看不出具体年龄,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却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喧嚣宅邸里唯一的“静”之核心,所有的混乱和噪音在她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灵体们,最后落在了沈越这个“噪音源头(策划者)”身上。
“外来者。”寂静主母开口,声音依旧冰冷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你的……‘游戏’,很吵。”
沈越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假笑,大脑疯狂运转寻找说辞:“尊敬的寂静主母阁下!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这不是在制造噪音,我们是在进行……有序的情绪疏导和艺术再创作!”
她指了指那些安静下来的灵体:“您看,经过我的初步……呃,指导,他们已经比之前安静多了!我们正准备通过专业的比赛和直播,将他们的负面情绪转化为有价值的艺术产出,既能解决宅邸的噪音问题,又能创造经济效益……呃,是提升宅邸的文化品位!”
寂静主母那古井无波的眼眸看着沈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沈越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自己,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痛苦,不需要观众。”寂静主母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喧嚣,是对宁静的亵渎。这里,需要的是永恒的寂静。”
她的目光转向那些低着头的灵体:“你们,忘了这里的规矩?”
灵体们瑟瑟发抖,连能量体都变得有些不稳定。
沈越暗道不好,这主母是个追求绝对安静的偏执狂!跟她讲艺术和经济效益,简直是对牛弹琴!
但就这么放弃?任务失败可是要永久留在这里当背景噪音的!而且,直播间这么多观众看着呢!认怂不是她沈越的风格!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角度,尝试一下“共情”(或者说,精准踩雷)。
“主母阁下,我理解您对宁静的追求。”沈越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演的),“但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您的子民……会如此‘喧嚣’?”
她指向那些灵体:“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他们的喧嚣,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无法在‘寂静’中得到理解和宣泄?绝对的静默,有时候反而是最残酷的折磨?就像一潭死水,最终只会发臭腐朽?”
这话一说出来,连李思明和赵猛都倒吸一口冷气!导演这是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果然,寂静主母那一直毫无波澜的眼眸,微微眯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周围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你在……质疑我?”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处刑者医生立刻上前半步,秩序力场全力运转,白光与那无形的冰冷杀意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的脖子歪到了一个极其艰难的角度。
直播间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匿名观众‘作死小能手’:沈导牛逼!敢跟终极boSS讲道理!(打赏100惊吓值助威)】
【匿名观众‘赶紧道歉’:姐!快认错!这主母一看就不是能聊天的!】
【匿名观众‘哲学爱好者’:动与静,噪与宁,永恒的辩证啊……(打赏50惊吓值买瓜子)】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或者动“静”)之时——
“噗通!”
一声闷响打破了僵持。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刚刚还在“安详”睡觉的王大叔,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或许是被那冰冷的杀意刺激到,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楼梯顶端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寂静主母,愣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和灵)惊恐的注视下,王大叔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寂静主母,用带着浓重口音、音量不大但在此刻寂静环境中格外清晰的声音说道:
“大妹子……你这屋……挺凉快啊……”
沈越:“……”
李思明:“……”
赵猛:“……”
林晓:“……”
众灵体:“……”
寂静主母:“……?”
王大叔似乎完全没感觉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就是……有点太静了,俺这心里头……有点发毛。要不……放点动静?评书也行啊……”
他这完全不在频道上的、朴实无华的话语,如同一个意想不到的、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了寂静主母那冰冷的、充满杀意的气场之上。
那弥漫的冰冷杀意,竟然……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寂静主母那古井无波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茫然?看向了王大叔。似乎她的认知体系里,从未处理过如此……不着调的反应。
沈越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立刻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兼痛心疾首的表情,语气诚恳得能滴出水来:
“主母阁下!您看到了吗?连这位……感知比较质朴的同伴,都感觉到了绝对寂静带来的不适!”
“这说明什么?说明‘静’固然重要,但‘生’的气息,也需要适当的‘动’来调和啊!”
“我们并不是要破坏宁静,而是希望建立一种……动态的、健康的、可持续的安静生态!”
“让该安静的时候能彻底安静,让需要适度表达的时候,也能有合规的、不影响整体的渠道!”
“我们可以制定《宅邸噪音管理条例》!划分静默区、低语区、以及限时、限地的‘情绪疏导专属K歌房’!”
“这样,既满足了您对主体环境宁静的要求,又给了您的子民一个宣泄的出口,还能通过直播创收,补贴宅邸维护费用……您看,这是不是一举多得,和谐共赢?”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对李思明使眼色。李思明会意,立刻在光屏上快速勾勒出所谓的“噪音分区规划图”和“K歌房建设方案”(纯属瞎画),并投射出来。
寂静主母看着那乱七八糟的规划图,又看了看一脸“我为宅邸好”的沈越,以及旁边那个还在憨笑、念叨着“评书”的王大叔,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似乎,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逻辑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