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川的目光缓缓地从病房窗户处收回来,他面色凝重,突然拳头紧紧握起,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盘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他心中的懊恼和悔恨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禁暗骂自己,不就是给了那姓黄的一记重拳么,怎么会搅得他这几日如此不得安宁?而且,他每天还像中了邪一样,不由自主地跑到医院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九川越想越气,心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他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扬起了一片尘土。
几天后,青河苑内,龙九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心情依旧烦躁不安。他随手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却完全看不进去一个字。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姓黄的现在怎么样了?”
站在一旁的冷彬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一沓文件放在龙九川面前,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事,前两日就已经出院了。”
龙九川手指微微松了松,这几日他已没再去医院,但眼前总是浮现出那日黄逢羽倒地吐血的场景,心下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闷燥不已,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缓缓地合上手中的资料,慢慢地抬起头,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变得更加幽深,仿佛能看穿一切。在那如墨的眸底,一股冷意悄然升起,如寒潭之水,冰冷而刺骨。
他的目光落在冷彬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黄逢羽不是一头容易被驯服的野马,天池商贸也到了该经历些风浪的时候了。”
冷彬听到这话,手指微微一握,心中已然明了龙九川的意思。他知道,这一次,自家少爷怕是要亲自出手了。
“最近几日小雪安分了没?”龙九川突然转移了话题。
冷彬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回答道:“雪小姐又被蒋少禁足了,她想去医院看望黄逢羽,蒋少不许,两人为此又大闹了一场。”
龙九川的眉头微微一拧,似乎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喃喃自语道:“那人身上,似乎真的有着一股引人的魔力……”
冷彬听到龙九川的话后,不禁愣住了,他开始仔细回想起来。经过一番思索,他发现龙九川说得确实有道理,自己竟然被那人骗了这么久。然而,尽管如此,冷彬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对他产生真正的恨意。
与此同时,在蒋公馆里,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一场喧闹正在上演。蒋逸寒站在原地,双眼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间门,仿佛能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的情况一般。房间里不断传出阵阵吼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公馆里回荡着,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蒋逸寒的眉头越蹙越紧,他显然对这持续不断的吵闹声感到十分烦躁。
“蒋逸寒,你放我出去!”
“蒋逸寒,你是个坏蛋!”
房内的吼声此起彼伏,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终于,蒋逸寒再也无法忍受这噪音的折磨,他猛地转过身去,对着身旁的侍从招了招手。侍从见状,赶忙快步上前,恭敬地站在蒋逸寒面前。蒋逸寒面色冷厉,压低声音,对那侍从吩咐道:“你去办件事……”
夏日的天气瞬息万变,刚还晴空万里,不多时便已乌云密布。
谭小勇跟在凤凰羽后面,踏上凤公馆的台阶,心里五味杂陈。他见凤凰羽抬头凝视着门匾上的大字,顿足不语,提步走上前去道:“姐,我还是不懂,你为何要让我寻机会让周世奇找你呢?”
凤凰羽笑了笑,回道:“周世奇虽不算太精明,但也绝不愚笨,要引他入局也并非易事。”
黑云压城,横风过掠,院内树影婆娑,簌簌作响。
凤凰羽抬步跨进正堂,堂内摆设如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周世奇见凤凰羽进来,立刻上前迎道:“黄兄弟,你可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凤凰羽环顾打量了四周,一桌一椅,一砖一瓦悉数如初,窗边的茶案上还摆着之前父亲挚爱的茶具,一时间胸口揪痛,气息拥堵。
周世奇见凤凰羽面色沉重,一言不发,不由关切的问道:“黄兄弟,这是怎么了?”
凤凰羽转眸,微冷一笑,回道:“这宅子……可真气派!”
周世奇笑容一扬,自豪道:“那是,东滩凤氏,绝非浪得虚名。”
凤凰羽眸底生冷,恨不得一把掐断周世奇的脖子,让他永远无法再开口。她转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迸射的怒气压下,扯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来,对周世奇道:“周老板,今日找我前来所谓何事啊?”
周世奇笑了笑,将凤凰羽引向正堂,示意人前来上了茶,这才缓缓坐下,收了笑容,幽幽的叹息一声。
凤凰羽放了茶盏,低头浅笑,既然戏台子搭好了,就上台开唱呗。
“周老板,为何叹息啊!”凤凰羽满脸疑惑。
周世奇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不瞒黄兄弟说,之前凤氏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还好黄兄弟出现,不仅帮我修好了机器,还盘活了纺织厂,简直是助我挽大厦于将倾啊。”
凤凰羽眉头微挑,看来谭叔这些日子的功夫做的很足啊。
“这不是很好嘛。周老板为何还要叹息啊?”凤凰羽面上疑惑更甚。
周世奇往椅背上微靠,叹息道:“黄兄弟你不知道,两年前凤家突然生变,我舅父和表弟一夜间不知所踪,偌大的凤氏一时间像被人抽掉了主心骨,随时可能被人吞噬。我母亲此时以凤氏嫡女的身份站出来,临危受命,暂时接管了凤氏,可这么大块肥肉谁不想啃一口啊,这两年来那些凤氏老古董可没少找我麻烦。这次明明是我救了凤氏,可他们居然还说我让凤氏做低等货,这是自降身份,将凤氏往火坑里推,要是……”
凤凰羽看着周世奇一脸的虚伪模样,五指都快攥进手心了,他还好意思说什么临危受命,挽大厦于将倾。
凤凰羽咬着牙,附和着问道:“要是什么?”
周世奇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便颓然的往后一靠,无力道:“要是我还做不出什么令他们心悦诚服的事情,他们就联合起来将我们赶出凤氏。”
凤凰羽一听,心下一咯噔,那几个老东西果然包藏祸心,明面上口口声声称一切都是为凤氏好,实际上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把这块大瓜分了,试图效仿田氏代齐,三家分晋。呵,想法是挺好,这次便叫他们知道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凤凰羽见一脸颓然的周世奇,接着他的话道:“周老板年少有为,挽凤氏于将倾,这份功劳赫然在目,他们这是寻衅滋事。”
周世奇慰然的笑了笑,他直起身体,转头看向凤凰羽,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黄兄弟足智多谋,不知有没有什么良策能助我攻破此局?”
凤凰羽眼眸一挑,倒是没想到他就这么水灵灵的问出来了。
“呵呵……这个问题……周老板身边肯定不乏能人,这个问题问我,不太好吧。”凤凰羽露出丝丝尴尬的表情。
周世奇听完此话,确实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瞒黄兄弟,我在凤氏这两年,看似风光,实则一言难尽,没有人真正的臣服我,也只有掌管洋行的谭文远还勉强算是把我当做掌舵人。”
凤凰羽低眉冷嘲一声,凤氏岂是你能轻松驾驭的。
凤凰羽面色微诧,叹道:“我竟不知周老板原是这般处境……”
周世奇苦笑几声,毫无佯装之色,“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看到了黄兄弟的好谋善断,如今天池商贸与凤氏也算是同坐一条船了,只有凤氏这条大船安稳无恙,天池商贸才能走的更远。”
凤凰羽心底窃笑,从如今的形势来说,他说的确实没错,不过这形势嘛,却是自己一手制造的……
凤凰羽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对周世奇道:“周老板说的没错,如今在这东滩,虎狼盘踞,天池商贸想要深层扎根下来确实难如登天,只有凤氏这条大船走稳了,天池商贸才会有一条活路可走。”
周世奇见眼前之人如此上道,不由会心一笑,接道:“黄兄弟果然目明。那,此事不知黄兄弟可由良策?”
凤凰羽低头冥想片刻,接着缓缓抬头看向周世奇,忧道:“我以前在山上当土匪,深知一山容不下二虎的道理,东滩的龙凤二氏应该就是这种情景。”
周世奇听后,啧啧的点了点头,这个小土匪果然不简单。
“黄兄弟说的不错,如今这局可怎么破?”周世奇立刻赞同的追问道。
凤凰羽微微颔首,接着继续道:“兵书有云,合纵连横,远交近攻,凤氏如今这局面,需要一个更大的靠山来依附。”
周世奇眉眼一挑,正直身体,急问道:“黄兄弟的意思是……”
凤凰羽不疾不徐道:“龙氏如今只手遮天,蒋氏与其报团取暖,古家虽独占一隅,但无法构成威慑,所以我们需要找个能与之平分秋色的盟友。”
周世奇听到这心下震颤不已,他已隐隐猜中答案,但还是不由得开口询问道:“黄兄弟说的这个盟友可是……”
铺垫如此久,凤凰羽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对,我说的这个盟友便是青州林氏。”
周世奇双目大震,青州商会不久前才从他们手里覆灭,弄丢了林氏一个钱袋子,他又怎么可能再与他们结盟。
凤凰羽读懂了周世奇的疑惑,直接开口解释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比起青州商会,凤氏这块肥肉更诱人——”
没错,这盘棋下到这,便已到引狼入室的阶段了,可要这狼乖乖入局,没有大虎坐镇可不行……
周世奇五官皆诧,呆坐原地。
凤凰羽继续加火,“周老板只要带着诚意去,我相信青州那边不会不动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