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市风波
青云坊市的喧嚣被逐渐抛在身后，林风循着一些心照不宣的暗示和零星的耳语，拐入了一条狭窄、阴暗、弥漫着潮湿霉味的巷道。光线陡然黯淡，空气也变得浑浊，与主干道的繁华明亮判若两个世界。
越往里走，行人越发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容模糊，带着警惕与疏离。两侧不再是规整的店铺，而是一些半开着门洞的破旧小屋，或是直接在地上铺块黑布摆摊，售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大多来路不明：沾着泥土的古怪根茎、散发着腥气的妖兽零件、残破的古旧法器碎片、甚至还有一些气息阴邪的瓶罐。
这里便是青云镇阴影下的暗市。秩序模糊，规则简单——眼力、实力、以及足够的运气。
林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普通的、寻求机缘的落魄散修，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他的目标明确：寻找可用于铭刻高阶符文、承载微型阵法的特殊灵性材料，或者与太阳真力、纯阳属性相关的奇物。
暗市鱼龙混杂，假货赝品遍地皆是。一块被吹嘘为“万年雷击木”的焦黑木头，实则只是普通槐木被火烧过；一枚号称能“隐匿气息”的玉佩，灵力波动微弱且混乱，显然是失败品。
林风凭借日益强大的神识和《九阳炼器诀》残意带来的独特感知，仔细甄别。大多数东西都无法入他眼。
忽然，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裹在宽大黑袍里、气息阴冷的老者，只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摊位上东西不多，几块颜色暗沉的矿石，一些干枯的草药，还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暗红色陶罐，罐口被封得严严实实，表面沾满泥土，似乎刚从地里挖出来不久。
林风的注意力，却被陶罐旁边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黝黑、却隐隐有金色星点闪烁的矿石所吸引。
“陨星铁？”林风心中一动。这是一种天外陨铁，蕴含星辰金精，质地极其坚硬，且对灵力有良好的导通性和包容性，是炼制飞剑和高级阵基的极品材料，极为罕见！即便在宗门内，也需极高的贡献点才能兑换少许。
他蹲下身，故作随意地拿起旁边一块普通的赤铁矿掂量，目光却扫向那块陨星铁：“老板，这块赤铁怎么卖？”
黑袍老者眼皮都未抬，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十灵币。”
林风放下赤铁矿，又看似无意地指向那块陨星铁：“这块黑乎乎的石头呢？看着挺沉。”
老者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瞥了林风一眼，淡淡道：“那块不卖，只换。”
“换什么？”
“三株百年以上的‘阴凝草’，或者等价之物。”老者语气毫无波澜。
阴凝草？林风眉头微皱。这是一种生长在极阴之地的灵草，蕴含精纯阴气，通常用于炼制某些毒丹或修炼阴寒功法，与他纯阳体质格格不入，且颇为罕见。对方显然是有特定需求。
他心中惋惜，正欲放弃，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沾满泥土的暗红色陶罐。就在目光触及陶罐的瞬间，他丹田内的纯阳灵力竟毫无征兆地微微躁动了一下，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渴望？与感应到那黑色玉简时类似，却更加微弱！
这陶罐有古怪！
林风强压心中悸动，不动声色地拿起陶罐。入手冰凉沉重，罐身似乎刻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扭曲纹路，被泥土掩盖大半。他尝试注入一丝灵力，陶罐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凡物。
“这罐子呢？看着像个老物件，买回去插花倒是不错。”林风故作轻松地问道。
老者似乎对陶罐并不在意，随口道：“搭头。买够十灵币的东西，送你。”
林风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犹豫之色，在那几株干枯草药里挑拣了几下，选了两株最不值钱、但勉强能入药的“凝血草”，又拿起最初那块赤铁矿：“就这些吧，十灵币。”
他爽快地付了钱，然后仿佛才想起似的，指了指那个陶罐：“老板，说好的搭头。”
老者收了钱，看也没看那陶罐，挥挥手示意他拿走。
林风心中暗松一口气，正要将陶罐收起，一个嚣张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等等！那罐子，本少爷看上了！”
只见一个衣着光鲜、面色倨傲的年轻修士，带着两个跟班，不知何时来到了摊位前。那年轻修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风手中的陶罐，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蛮横。他腰间玉佩灵光闪烁，显然身家不菲，修为也有炼气四层的样子。
林风心中一沉，最麻烦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陶罐果然不简单，竟引来了识货之人。
那黑袍老者见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却依旧闭口不言，显然乐见其成，打算坐收渔利。
林风握紧陶罐，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年轻修士：“阁下何意？此物我已买下。”
“买下？”年轻修士嗤笑一声，用折扇指了指摊位，“老板还没点头，钱货两清了吗？就算清了，本少爷出双倍价钱买回来！这罐子，我要了！”他语气霸道，根本不容商量。
其身后两个跟班也上前一步，炼气三层的威压隐隐散发出来，形成逼迫之势。
周围一些暗市的人被吸引，远远围观，却无人上前，反而大多露出幸灾乐祸或漠然的神情。在这里，强买强卖太常见了。
林风眼神微冷。这陶罐能引动他的纯阳灵力，必定与他有缘，且可能蕴含秘密，绝不可能轻易让出。但他也清楚，在此地动手，后果难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看向那黑袍老者：“老板，你的规矩，钱货两清，还有搭头。是否作数？”
老者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沙哑道：“老夫的规矩，自然是作数的。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位公子若实在想要，你们自行商量便是，与老夫无关了。”竟是直接将皮球踢了回来，置身事外。
那年轻修士闻言更加得意，折扇一合，指着林风：“听见没？小子，识相点，把罐子让出来，双倍灵币赏你！否则…”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风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他忽然笑了笑，将陶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拍了拍手，看向那年轻修士：“既然阁下如此喜欢，让予你也无不可。”
年轻修士一愣，没想到林风突然服软，随即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算你识…”
话未说完，却见林风并未去拿那所谓的“双倍灵币”，而是转身对着那黑袍老者，淡淡地说了一句：“老板，你的东西，看来是卖不出好价钱了。可惜。”
说罢，竟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丝毫没有留恋那陶罐的意思。
这一下，不仅那年轻修士愣住了，连黑袍老者和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
这就…放弃了？如此干脆？
那年轻修士看着林风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个毫不起眼的陶罐，脸上的得意渐渐变成了惊疑不定。他原本认定这罐子是宝贝，才强行抢夺，可对方如此轻易放弃，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真是个破烂玩意？
他狐疑地蹲下身，仔细检查那陶罐，注入灵力，反复探查，却依旧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就是个土里土气的旧罐子。
“少爷，这…”旁边的跟班也迟疑起来。
年轻修士脸色变幻，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对着林风的背影厉喝：“站住！你耍我？！”
林风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
“给我拦住他！”年轻修士怒喝。
那两个跟班立刻闪身，一左一右拦在林风面前，面色不善。
林风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年轻修士，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冷意：“东西，我已经让给你了。钱，我也付了。阁下还想如何？”
“你！”年轻修士被噎得说不出话。是啊，对方确实让了，也没要钱，他还能如何？强行抢夺一个已经放弃的东西？这传出去更是笑话。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股邪火憋在胸口无处发泄，脸色涨得通红，死死盯着林风，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显然在看他的笑话。
黑袍老者也微微皱眉，重新打量起林风，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巷道深处传来：“呦，这不是李家的纨绔子吗？怎么，又在暗市欺负新人了？真是给你们李家涨脸啊！”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邋遢道袍、头发乱如鸡窝、睡眼惺忪的年轻道士，拎着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醉醺醺的，步伐虚浮，但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里，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那李姓年轻修士见到这道士，脸色猛地一变，似乎颇为忌惮，强笑道：“原…原来是酒痴道长…您老怎么有空来这破烂地方？”
“贫道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被称为酒痴的道士打了个酒嗝，眯着眼扫了现场一圈，目光在林风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又落在那地上的陶罐上，嘿嘿一笑，“怎么？看上个腌咸菜的罐子？李家已经穷到这地步了？”
李姓修士脸色更加难看，讪讪道：“道长说笑了…我…我只是看看，看看而已…”他狠狠瞪了林风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酒痴道士，终究不敢再纠缠，带着跟班灰溜溜地快步离去。
一场风波，竟被这突然出现的醉道士三言两语化解。
林风心中诧异，对着那酒痴道士拱手道：“多谢道长出言解围。”
酒痴道士醉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摆摆手，嘟囔道：“谢什么谢…贫道就是看不惯那小子仗势欺人的蠢样…嗝…小子，你有点意思…”他说着，又晃悠着走向那黑袍老者，蹲下来瞅了瞅那摊子，拿起那块陨星铁掂了掂，啧啧两声，扔下，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全程没再看那陶罐一眼。
仿佛他真的只是路过打抱不平。
林风目光微闪，这道士出现得太过巧合，行为也颇为怪异。但他此刻无暇多想，见那李姓修士已走，便再次走到摊位前，对那黑袍老者道：“老板，搭头。”
黑袍老者深深看了林风一眼，这次没有再耍花样，挥挥手：“拿走吧。”他似乎也意识到这罐子可能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但规矩已定，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反悔。
林风拿起陶罐，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直到走出阴暗的巷道，重新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沾满泥土的陶罐，心中充满期待与警惕。
方才那酒痴道士…究竟是真的路见不平，还是另有所图？
这暗红色陶罐之内，又究竟藏着什么，能引动他的纯阳灵力？
他没有立刻返回宗门，而是在镇上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废弃小屋，仔细检查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布下一个小型隔音阵盘。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陶罐表面的泥土，那些模糊的扭曲纹路逐渐清晰，似乎是一种极其古老诡异的封印符文，与他所学的任何流派都迥然不同。
尝试以灵力、神识探查，皆被那层符文阻挡，无法深入。
林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指尖再次逼出那一缕淡金色的、蕴含太阳真力特性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灼烧向罐口的封印之处。
嗤…
火焰与古老符文接触，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原本顽固的符文，在至阳火焰的灼烧下，竟然如同冰雪般开始缓缓消融！
有效！
林风心中一喜，加大灵力输出。
片刻之后，罐口封印彻底破除！
就在封印消失的瞬间，一股精纯无比、温和浩大、却又带着一丝永恒寂寥气息的奇异能量，猛地从罐中逸散出来！
与此同时，林风丹田内的纯阳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程度沸腾起来，发出欢欣无比的嗡鸣！
他急忙向罐内望去。
只见罐底，静静地躺着小半罐晶莹剔透、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沙粒！这些沙粒微微闪烁着温润的乳白色光华，散发出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这是…？”林风瞳孔骤缩，一个古老的名字从他看过的某本杂书笔记中闪过——
“月华流萤”？不，不对！气息更为古老纯粹！
难道是…“星辰沙”？！
传说中，唯有九天星辰核心或某些古老秘境中才能诞生的、蕴含星辰本源之力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