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被押回茅屋的时候，天还没亮。执法弟子锁上门就走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石板路上。
他靠着墙慢慢坐下，左肩的伤口还在发烫。体内的雷火双旋运转得很慢，像是两根拧在一起的绳子，一紧一松地扯着筋肉，疼得厉害。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蒋天雄蹲在门口，听到动静后回头看了眼。
“还能动吗？”
江烬点点头。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缝里全是灰。
外面风很大，屋顶的瓦片响了一下。
接着又响了一下。
不是风。
有人上来了。
蒋天雄猛地站起来，刚想说话，屋顶突然破了个洞。三道黑影跳了下来，手里拿着带血纹的铁链。
铁链一抖，红光扫过屋子。
蒋天雄冲上去挡在江烬面前，一拳打向最近的人。可铁链飞快缠上他的手臂，整条胳膊瞬间僵住。
他咬牙用力，肌肉绷紧，青筋暴起，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霸体诀……被封了？”他膝盖一点点弯下去。
江烬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差点摔倒。雷火双旋乱了一瞬，热流卡在胸口，呛得他咳出一口血。
为首的执法弟子冷笑：“论剑台那一击，才刚开始。你敢引雷，就该知道后果。”
话音未落，铁链已经抽向江烬脖子。
江烬背靠墙壁，脚下一蹬。虚空引第一式“隙步”立刻施展，身子贴着墙滑开半尺。铁链擦着喉咙飞过，钉进土里三寸深。
他没停。右手掐诀，指尖燃起一团赤红火焰。流火剑意顺着经脉冲到掌心，凝成一片薄薄的火刃。
他猛扑上去，火刃劈向铁链连接的地方。
咔！
锁扣烧断，蒋天雄肩膀一松，整个人跌倒在地。
剩下两条铁链同时袭来。
江烬翻滚躲开，背部撞上墙。他喘了口气，目光落在三人腰间的令牌上——是青云宗的制式，但边缘刻着暗纹，像干掉的血迹。
他认得这个图案。
和血煞教杀手用的血魂珠一模一样。
三人不再废话，一起逼近。
江烬退到角落，手碰到一块碎石。他把火焰裹在石头上，用力扔出去。
火石炸开，热浪逼退两人。江烬趁机冲向门口，一脚踹开木栓。
冷风灌进来。
门外没人守着。
他回头看，蒋天雄已经爬起来，正在掰断最后一截铁链。
“走不走？”
“你说呢。”蒋天雄抹了把脸，“这帮人根本不是来查我的。”
江烬盯着地上掉落的令牌。他捡起来翻看，背面沾着一点暗红色粉末。
凑近闻了闻。
一股腥臭味混着腐烂的气息。
是血魂珠磨成的粉，用来标记活人的。
“他们在抓人。”江烬低声说，“不只是我。”
蒋天雄皱眉：“去哪查？”
“执法堂外面有禁空阵，不能飞。”江烬攥紧令牌，“但药渣通道通到地底，以前是用来清废料的。”
“你知道路？”
“边城矿道我走了三年。”
两人从窗户翻出去，贴着墙根往西走。巡逻弟子每刻钟换一次岗，他们算准时间，顺利穿过两道哨岗。
药田后山有口塌了一半的石井，上面盖着铁皮。江烬掀开井盖，一股酸臭扑面而来。
下面是个斜坡，长满湿滑的青苔。
“你先？”蒋天雄问。
“你抗揍。”江烬往后退一步，笑了笑，“你前面探路。”
蒋天雄瞪了他一眼，也没多说，纵身跳了下去。江烬随后滑落。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也越来越闷。尽头有一点微弱的光。
靠近时，江烬抬手示意停下。
拐角处站着一个傀儡，铁壳身体，眼睛泛着蓝光，在来回走动。
“机关巡守。”江烬小声提醒，“一有动静就会报警。”
蒋天雄盯着它走了两圈，突然冲了出去。
傀儡蓝光一闪，抬手就是一拳。
蒋天雄硬接，胸口挨了一下，整个人撞上石壁。但他顺势抓住傀儡的手臂，用力一折。
咔嚓！
关节断了。
傀儡还在挣扎，蒋天雄把它拖进阴影里，死死压住头。
江烬赶紧上前，手掌贴在石壁上。焚天诀运转，热流从掌心渗出，慢慢融化岩石。
几分钟后，墙上出现一个人能通过的缺口。
里面是一段向下的台阶，空气更闷了，还有股铁锈味。
他们继续往下走。
尽头是一扇铁门，没锁。
推开门一看，竟是个地牢。墙上挂着几盏油灯，照出十几个囚笼。
笼子里的人都戴着黑色枷锁，脸色发青，呼吸很弱。
江烬一个个看过去。
忽然，最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江……江兄？”
他快步走过去。
笼子里的男人抬起头，满脸脏污，眼窝深深凹陷。
“王五？”
“是我……”王五靠着栏杆，声音发抖，“你终于来了……”
江烬记得他。边城矿难那天，塌方砸下来，王五把他推开，自己却被埋住下半身。后来虽然救出来了，但落下了残疾。
“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外门做杂役，昨天送药渣，看见两个执法弟子在林子里交接东西。”王五喘着气，“一个拿着血魂珠，另一个递钱……我转身就跑，但他们追上来把我打晕了。”
江烬看向他的脚踝。那里戴着蚀灵枷锁，铁环上刻满了符文。
“能打开吗？”
“不行。”蒋天雄检查后摇头，“结界连着，硬拆会触发警报。”
江烬蹲下，一只手按在王五胸口。焚天诀缓缓送出一丝热流，温养他的心脉。
王五身体一颤，脸色稍微好了点。
“牢里还有别人吗？”
“三个……都快不行了。”王五指了指旁边的笼子，“他们体内有种虫，一动就疼。”
江烬眼神一沉。
噬灵蛊。
唐门毒经里的邪物。
他站起身，看向门口方向。之前那三个执法弟子，两个死了，一个跑了。尸体上没找到线索。
但那个逃走的，可能还在这里。
“我去看看守卫在哪。”蒋天雄说。
他刚走，江烬听见背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回头一看，王五正用指甲抠手腕上的枷锁。
“别碰。”江烬按住他，“会激毒。”
“我不想再被关着……”王五双眼通红，“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血魂珠不是信物，是标记。被标过的人，会被炼成傀儡……就像那些巡守一样……”
江烬没说话。
他想起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有些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他转身走出牢房。
守卫室就在十步远，门开着。蒋天雄在里面，正翻倒地执法弟子的东西。
“找到了。”他拿出一颗布满裂纹的红珠，“血魂珠。”
江烬接过，又从尸体怀里摸出半张纸。
纸上写着日期、数量、交接地点。
最后有个代号：丙七。
“交易手令。”江烬收好，“证据有了。”
蒋天雄看着他：“现在怎么办？”
“救人。”
“结界在，虚空引带不出去。”
江烬走到王五的笼子前，伸手进去，按在他心口。
“我能护住你经脉，但你必须撑住。”
王五点头。
江烬运功，焚天诀的热流进入对方体内，压制蛊虫活动。然后一手托住腋下，慢慢把他拉出来。
王五咬牙忍痛，额头冒汗，一声没吭。
刚脱离囚笼，远处传来脚步声。
江烬立刻吹灭油灯，把王五藏到石柱后面。
蒋天雄提着链子冲出去，堵在通道入口。
两个执法弟子持刀走近，看到尸体愣住了。
蒋天雄出手，一拳打断一人喉咙。另一个想逃，被江烬从暗处扑倒。
刀扎进地板。
江烬反手扭断他的脖子。
四周恢复安静。
江烬回到王五身边，扶他站起来。
“能走吗？”
“试试。”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蒋天雄断后，手里握着缴获的刀。
快到出口时，江烬忽然停下。
“你不该回来。”
“我说了，我不是一个人活下来的。”王五靠着墙，“那天你要死了，我也不会走。”
江烬没再说话。
他们爬上井口，夜色依旧浓重。
宗主峰矗立前方，灯火未熄。
江烬站在断崖边上，手里握着血魂珠。珠子映着远处微光，像一团快要燃起来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