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阳光从窗缝里照进来，落在他脸上。他坐在桌前，手下是那本《流火剑谱》。指尖微微发烫，像是刚被火烧过一样。昨晚练到了第三式“撩斩破云”，火弧能在空中停留三息不散，可丹田里的灵力几乎耗了一半，经脉里残留的热流还在乱窜，像小蛇一样到处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有些发黑，掌心裂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隐隐作痛。
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门还是锁着的，和昨天一样。
他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走到墙边靠着冰冷的石壁，闭上眼，深呼吸。一呼，把体内的热气往下压；一吸，收紧经脉。母亲曾经说过：“火中有道。”他记得这句话，一直记着。
他把焚天诀的口诀默念一遍，一点点将躁动的热流往膻中穴引导。
胸口猛地一闷，但总算稳住了。
他睁开眼，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撩斩破云。
指尖闪过一丝微光，一道火线划出半弧，落地就灭了。比昨晚强了一点点。
他又试了一次。
这次火线完整地划了出来，悬在空中两息才消散。
够了。
他收回手，喘了口气。刚想坐下，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衣袂破风的声音。
白影一闪。
欧阳雪站在试剑坪边上，手里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通体幽蓝，表面有细纹缓缓流动，像是活的一样。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江烬走过去，推开窗户。
“你没去晨课？”
“我在等你。”她说。
江烬没动。
欧阳雪把手往前一递：“拿着。”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石头入手冰凉，但里面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涌动，像水底的暗流。
“这是星石，”她说，“存过剑意，能引共鸣。”
江烬抬头看着她：“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昨晚点亮了剑谱。”她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信那是巧合。”
江烬没有否认。
欧阳雪后退一步，抬手轻点眉心。一道清光从她指尖射出，直直打入星石之中。
石头瞬间亮起，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江烬感觉一股寒意顺着掌心往上爬。
“注入你的意念。”她说。
江烬点点头。
他闭上眼，回想昨夜火蛇在体内游走的感觉。指尖渐渐发热，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意缓缓送入星石。
石头开始震动。
蓝光和红光在石头内部交织，像两条蛇缠在一起。
欧阳雪忽然开口：“再深一点。”
江烬咬牙，加大力度。
热流从丹田冲出，顺着经脉奔向手臂，涌入掌心。
星石光芒暴涨——
轰！
一声闷响。
石头炸开了。
蓝色粉末四散飞出，像一场细雨飘落。
江烬瞳孔一缩。
胸口仿佛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全洒在袖子上。
他立刻抬手捂住嘴，强行咽下后面翻上来的血腥味。
眼前一阵发黑，但他撑住了，没倒。
欧阳雪皱眉：“你受伤了？”
江烬摇头：“没事。”
他望着空中飘散的星尘。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火焰与剑气碰撞时，轨迹竟然重叠了一瞬。
不是对抗，是融合。
他还想再看清楚些，可粉末已经落尽。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守卫巡逻队要过来了。
欧阳雪看了他一眼：“你撑得住吗？”
“能。”他说。
她转身要走。
“等等。”江烬叫住她。
她回头。
“谢谢。”他说。
欧阳雪没说话，脚尖一点，跃上墙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江烬关上窗，背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
一只手按在丹田处。那里像烧透的炉子，热流横冲直撞，怎么都压不住。
他咬紧牙关，继续用焚天诀引导，一分一分地把火气往膻中穴收。
突然，肋骨一阵抽痛。
旧伤犯了。
那是九层地火淬体时留下的根子，现在全被激发出来。
他额头冒汗，手指抠进地面，指甲都快断了。
外面树影晃动。
肖云海站在槐树后面，手里捏着一张符纸。
他盯着江烬屋子的方向，眼神阴沉。
符纸在他掌心化成灰烬。
一道传音悄然飞出，直奔执法堂：
“长老，此子已悟剑意，且能引动异象……恐非良种。”
屋内。
江烬终于把体内的热流压制住，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慢慢抬起手，摊开掌心。
全是汗，混着血，黏糊糊的。
他低头看向桌上那本《流火剑谱》。
封面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他伸手拿过来，翻开第一页。
字迹模糊了一下，又变得清晰。
他忽然发现，在纸角的位置，多了一个原本没有的符号。
一个弯钩，像火焰卷起的尾梢。
他盯着那个符号，伸出手指轻轻描了一下。
指尖猛地一烫。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座燃烧的山谷，岩浆翻滚，中央立着一块巨碑，碑上刻着同样的符号。
画面一闪而过。
他猛地合上书，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不是剑谱该有的东西。
这是焚天诀的印记。
他死死盯着书页，眼神变了。
原来这条路，早就有人走过。
而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火能化剑。
剑也能引火。
正想着，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肖云海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油灯。
灯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藏在阴影里。
他扫了眼屋里堆着的竹简，嘴角扯了扯。
“三千卷，今天是第二天。”
江烬没动。
“你昨晚没睡？”肖云海走近两步，盯着他苍白的脸，“脸色这么差，还想练剑？”
江烬慢慢站起身。
“我说过，我会背完。”
肖云海冷笑：“你以为我在乎那些竹简？我在乎的是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江烬盯着他：“《流火剑谱》？”
“你知道它为什么是废谱吗？”肖云海压低声音，“因为它试过太多人。每一个看过它的人，最后都疯了。”
江烬沉默。
“你昨晚引动火蛇，今早又炸了星石。”肖云海逼近一步，“你以为没人看见？”
江烬握紧了手中的剑谱。
“你想怎么样？”
肖云海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明天这个时候，执法堂会来人。”
说完，他转身出门，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江烬站着没动。
屋里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谱。
封面那个火焰符号，还在微微发烫。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睁开。
拿起笔，翻开第一卷竹简。
写下第一个字。
笔尖顿了一下。
一滴血，落在纸上，晕开。
他没停，接着写下第二个字，笔尖划过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