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宫中气氛明显不同往日。侍卫巡逻的班次增加了，几个主要宫门的守备也变得格外森严。就连我这样不同政事的和亲公主都能感觉到，有一股暗流在平静表面下汹涌。
小翠替我梳妆时，小声嘀咕：「公主，听说昨晚静心苑那边闹出好大动静，林贵人好像突发急病，被移到更偏僻的芷萝院去了，还不许任何人探视。」
我对着铜镜簪上一支碧玉簪，心中明镜似的。什么急病，分明是萧衍趁机将林氏彻底控制起来，避免她再与外界传递消息。
「哦，」我故作懵懂，「那很严重吗？」
小翠压低声音：「奴婢听说，根本不是生病，是皇上发现了她...」她突然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我也没有追问，只道：「今天天气好，阿依娜想去御花园走走。」
我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不能让人怀疑我与昨晚的事件有关联。
御花园中，几个低位嫔妃正在赏花，见到我过来，神色都有些微妙。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眼神，如今多了几分敬畏与探究。
「楼兰公主安好。」一个姓李的才人率先向我行礼，其他几人也纷纷跟上。
我还礼后，她们相互使了个眼色，李才人笑着开口：「公主可听说了？皇上今日突然下令加强宫中守卫，说是要排查安全隐患呢。」
我眨眨眼，一脸天真：「安全隐患？是有坏人进来了吗？阿依娜昨晚好像听到有声音...」
几个嫔妃交换了眼神，李才人继续试探：「公主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歪着头，努力回忆的样子：「好像有人在跑，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阿依娜害怕，就把头埋在被子里了。」
几人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赔着笑：「公主受惊了。好在皇上英明，已经加强了守卫。」
又寒暄几句，她们便借口有事离开了。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心知这后宫中无数双眼睛都在观察着风向，试图从细微处揣测圣意。
午后，我照常小憩，却在半梦半醒间被系统提示音惊醒：
【叮！吃瓜系统提示：赵擎已得知影煞被捕消息，疑有内鬼，临时改变计划。原定子时玉清观密会改为戌时三刻在城南百花楼进行。萧远已同意变更。】
时间地点都变了！我猛地坐起，心跳加速。必须尽快通知萧衍！
但怎么通知？我已经用掉了唯一一次心声传递的机会，积分也不够再兑换一次。直接去找他？太过冒险，容易暴露自己。
我在房中踱步，忽然有了主意。
「小翠，」我唤来宫女，「我突然很想吃城南百花楼的桂花糕，听说那里很有名？」
小翠为难道：「公主，百花楼是...是那种地方，不适合您去的。而且宫规森严，您不能随意出宫啊。」
我露出失望表情：「阿依娜只是听说那里的点心很好吃...不能让人买回来吗？」
小翠犹豫道：「这...奴婢可以试试让御膳房仿做，但要去宫外买，需得请示总管太监...」
「那算了，」我摆摆手，装作随口一问，「百花楼晚上也开门吗？阿依娜听说晚上的点心更新鲜？」
小翠脸色微红：「公主，百花楼晚上是...是喝酒听曲的地方，不太正经。您还是别打听了。」
我故作惊讶：「啊？不正经？那为什么还有人晚上要去那里呢？」
小翠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我心中已有计较。既然无法直接传递信息，那就用更迂回的方式。
傍晚时分，我特意前往御书房求见萧衍。李德全见我来了，倒是很快通传放行。
萧衍正在批阅奏折，见我进来，放下朱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行礼后，拿出食盒：「阿依娜做了楼兰的点心，想给皇上尝尝。」
他示意我上前，看了眼点心，语气缓和了些：「有心了。」
我站在一旁，看他用了一块点心，状似无意地开口：「皇上，阿依娜今天听说了一个地方，叫百花楼...」
萧衍动作一顿，眼神锐利起来：「谁跟你提的百花楼？」
我装作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怯生生道：「是、是阿依娜自己听说的...听说那里的点心很好吃，但小翠说，晚上去那里的人都不正经...阿依娜不明白，吃饭的地方怎么就不正经了？」
萧衍目光深沉地看着我：「百花楼是青楼，不是单纯吃饭的地方。」
我适时地露出惊讶和困惑的表情：「青楼？那为什么还有人要去呢？阿依娜今天还听说，有些大人晚上要去那里...」
萧衍猛地抬头：「你听谁说的？」
我努力回忆的样子：「阿依娜不记得了...就是在御花园听到几个太监闲聊，说什么戌时三刻...百花楼...有好戏看...」
萧衍神色骤变，立即对李德全道：「传朕口谕，今日宫中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另，让影卫统领立刻来见朕！」
李德全领命匆匆而去。萧衍这才看向我，目光复杂：「你这次又立了大功。」
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阿依娜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萧衍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做得很好。以后听到什么有趣的闲话，都可以来告诉朕。」
我乖巧点头，心中暗喜。信息已经传递成功，接下来就看萧衍的安排了。
离开御书房时，我与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擦肩而过。那人气息内敛，步伐轻盈，一看就是高手。想必就是影卫统领了。
回到漪澜殿，我坐立难安，既期待又担心。戌时三刻越来越近，不知萧衍布置得如何了。
「系统，能检测到百花楼的情况吗？」我在心中试探地问。
【系统提示：超出检测范围。但可检测到赵擎已于半小时前秘密出府，方向城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在宫中来回踱步，几乎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小翠带来消息：京城戒严，说是昨夜城南发生大火，烧了好几栋宅子，包括百花楼。
「听说死了不少人呢，」小翠心有余悸，「幸好是晚上，大部分客人都不在，但据说有几个大人物当时正在里面谈事情，都没能逃出来...」
我心中一惊。萧衍下手竟然这么狠？直接放火烧楼？
「知道是哪些大人物吗？」我故作平静地问。
小翠摇头：「奴婢不知，只听说皇上震怒，已下令严查起火原因。」
早膳后，李德全突然来传旨，说皇上召见。
我心中忐忑地来到御书房，发现萧衍面色疲惫但眼神明亮，显然是一夜未眠。
「坐，」他示意我坐下，「昨夜百花楼大火，你可听说了？」
我点头：「听说了，很可怕。」
萧衍凝视着我：「大火前，朕的人已经包围了百花楼。你猜，朕抓到了谁？」
我心跳加速，摇头表示不知。
「赵擎和朕的好皇叔，萧远。」萧衍声音冷冽，「他们正在密谋如何在秋猎时制造意外，让朕不幸坠马身亡。」
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震惊。
「可惜，」萧衍话锋一转，「就在朕的人要冲进去抓人时，楼内突然起火，火势极猛，显然是有人提前布置了火油等易燃物。赵擎和萧远趁乱逃脱了。」
我怔住了。逃脱了？那岂不是...
「不过，」萧衍从案上拿起一叠纸张，「他们仓促间没能带走所有东西。这些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密信，足以定他们的罪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那他们...」
「放心，」萧衍眼中闪过厉色，「京城九门已闭，他们插翅难飞。朕已下令全城搜捕，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他看向我，语气缓和了些：「这次又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听到那些闲话，朕恐怕就要错过这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了。」
我低下头：「阿依娜只是运气好...」
「你的运气，倒是朕的福气。」萧衍意味深长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忙进来禀报：「皇上，在城南一处民宅发现赵擎踪迹！他已负伤，正在负隅顽抗！」
萧衍猛地起身：「备马！朕要亲自去！」
我也站起身：「皇上，危险...」
他看我一眼，忽然道：「你想一起去吗？或许能帮朕...看出些什么。」
我愣住了。他这是在邀请我参与抓捕赵擎？是真的认为我能帮忙，还是另一种试探？
犹豫片刻，我点头：「阿依娜愿意跟随皇上。」
马车疾驰出宫，一路朝城南而去。街道上空无一人，显然已经戒严。越是接近目的地，越能听到兵刃相交和呐喊声。
最终，马车在一处宅院外停下。这里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院内不时传来打斗声。
萧衍在护卫簇拥下走进院子，我紧跟其后。只见院内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有官兵也有赵擎的死士。正厅内，赵擎浑身是血，仍在与几个侍卫搏斗，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赵擎，」萧衍冷声开口，「放下武器，朕或许可以留你全尸。」
赵擎闻声看来，眼中满是疯狂：「萧衍！你休想！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猛地摔在地上。一股刺鼻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带着熟悉的苦杏仁味！
「小心！有毒！」我惊呼道。
侍卫们慌忙后退掩住口鼻，赵擎趁机朝萧衍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旁边花盆中的一把泥土，朝赵擎眼睛撒去！
赵擎猝不及防，被泥土迷了眼，动作一滞。就这瞬间的耽搁，几个侍卫已经一拥而上，将他制服在地。
「搜身！检查他口中是否藏毒！」萧衍厉声命令。
果然，侍卫从赵擎口中抠出一颗蜡丸，里面是剧毒药物。
赵擎被押着跪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瞪着萧衍，突然哈哈大笑：「萧衍，你以为赢了吗？我告诉你，这朝中想让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今日我赵擎败了，明日还会有别人！你防不胜防！」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我，充满怨毒：「还有你这个妖女！若不是你屡次坏事，我早就...」
话音未落，他突然挣脱束缚，猛地朝我冲来！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我吓得闭上眼，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睁开眼，只见萧衍不知何时已挡在我身前，一只手死死扼住赵擎的手腕。赵擎手中握着一支发簪，簪尖离我的咽喉只有寸许距离。
「找死！」萧衍眼中杀意暴涨，手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赵擎的手腕已被折断。
赵擎惨叫着被重新制服，这次侍卫再不敢大意，用铁链将他牢牢锁住。
萧衍转身看我，语气中带着罕见的关切：「没事吧？」
我惊魂未定地摇头：「没、没事...谢谢皇上。」
他点点头，再看赵擎时，目光已冷如寒冰：「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赵擎被拖下去时，仍在疯狂大笑：「萧衍！你不得好死！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的！」
院子里终于恢复平静。萧衍看着满院狼藉，沉默片刻，突然对李德全道：「传朕旨意，赵擎结党营私、谋逆弑君，罪证确凿，三日后午门外问斩，诛九族！」
我心中一震。诛九族！这可是极刑啊！
李德全领命而去。萧衍这才看向我，语气复杂：「今日你又救了朕一次。」
我低下头：「阿依娜只是...本能反应。」
他轻轻叹息：「回去吧，今天你也受惊了。朕会加派人手保护漪澜殿。」
回到宫中，我依然心绪难平。赵擎伏诛本是好事，但他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和话语，却让我感到莫名不安。
诛九族...那赵玉蓉也难逃一死吧？虽然她屡次想害我，但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消逝，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更让我担忧的是，赵擎虽除，但萧远却逃脱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皇叔，恐怕比赵擎更加危险。
夜色渐深，我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斗争远未结束，而我已深陷其中，无法抽身。前方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必须走下去。为了楼兰，也为了自己。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声声敲在心上。我知道，这深宫中的又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