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村西哨岗的秦柱子突然攥紧了手里的木棍,喉结滚了滚 —— 雾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不是村里人的动静。他按秦羽教的暗号,猛地敲响了挂在老槐树上的铜锣,“哐哐” 声刺破晨雾,像惊雷滚过秦源村。
“山匪来了!” 秦柱子的喊声刚落,村东的安防队集结点就炸开了锅。柳佩妍拎着铁刀冲出临时棚,刀鞘撞在门槛上发出脆响,左手下意识按了按腰间 —— 那里别着父亲柳承志留下的半块兵符,是她藏在贴身衣物里带来的,此刻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慕清寒抓起架在墙角的淬铁弩,箭囊往腰间一缠,指尖扫过箭杆上的刻痕,那是她在逃亡路上磨出的印记,每一道都记着对张衡的恨;秦羽手里握着刚从铁匠铺取来的弩机,机括上还沾着铁砧的余温,他扫过列队的安防队员,目光在秦石头泛白的指节、秦春燕颤抖的肩膀上顿了顿,声音沉得像淬了冰:“按之前排的阵来,东西北三面埋伏,留南面的缺口让他们退 —— 别恋战,护着人,护着藤苗,就是赢。”
秦石头跟着慕清寒蹲在西坡的灌木丛后,露水顺着草叶滑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没敢动一下。雾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十几个黑影扛着刀斧,骂骂咧咧地往村里闯,领头的刀疤脸嘴里叼着根草,刀把上还缠着块褪色的红布 —— 那布角的纹样,竟和慕清寒剑穗上的有几分像。“快点!王二狗说了,秦羽那小子的糖能换银子,工坊里还有不少现钱,抢完咱们去县城快活!”
“放!” 慕清寒的声音刚落,秦羽扣下了扳机。淬铁弩箭带着尖啸穿透晨雾,精准地钉在刀疤脸的肩胛上,箭簇没入大半,血瞬间顺着箭杆往下淌。“啊!” 刀疤脸惨叫着倒在地上,手里的刀 “哐当” 砸在田埂上,压折了刚冒芽的甜枣藤。其他山匪还没反应过来,西坡、北坡的弩箭接连射出,“噗噗” 声闷响,三个山匪应声倒地,一个捂着大腿在地上翻滚,一个直接栽进藤苗地,后脑勺磕在石头上没了声息。
秦春燕闭着眼扣下扳机,箭没射中要害,只擦过山匪的胳膊,血珠溅在她的袖口。她听见山匪的痛骂声,吓得手一抖,弩机差点掉在地上。“睁开眼!瞄准膝盖!” 柳佩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握着铁刀的手稳如磐石,目光却没离开秦春燕 —— 当年父亲教她第一次握刀时,她也怕得手抖,她懂这种滋味。秦春燕咬着牙睁开眼,第二次扣扳机时,箭杆擦着山匪的膝盖飞过,惊得那人踉跄着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同伙。
山匪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就倒了四个,剩下的人魂飞魄散,拖着刀斧往南面跑,连地上哀嚎的同伙都顾不上。刀疤脸挣扎着爬起来,刚跑两步就被秦虎的弩箭射中大腿,“扑通” 摔在地上,疼得直骂王二狗 “骗老子”,最后还是被两个同伙架着,连滚带爬地逃进了林子,留下一路血痕。
晨雾渐渐散了,田埂上只剩下四具山匪尸体,弩箭插在身上,血染红了周围的泥土,连刚冒芽的甜枣藤都沾了血点。安防队员们从埋伏点走出来,没人说话,空气里的血腥味呛得人难受。秦石头蹲在田埂边,扶着被压折的藤苗干呕,刚才他射中的山匪倒在面前时,那双圆睁的眼睛还盯着他,现在一闭眼就是那画面,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秦哥,我…… 我杀人了……”
秦春燕坐在石头上,双手反复擦着袖口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掉,眼神发直:“那血沾在藤苗上,会不会…… 会不会以后藤子长不好了?” 她没说怕,却用最朴素的担忧藏着恐惧 —— 这些藤苗是她和娘一起种的,是家里的指望,现在沾了血,她怕好日子也跟着没了。
秦羽走过去,蹲在秦石头身边,拍了拍他的背:“石头,你没杀人,你杀的是想抢咱们糖、烧咱们房、毁咱们日子的贼。你看这藤苗,要是山匪进来了,它们会被砍光,你娘攒的钱会被抢光,咱们的新房也会被烧了 —— 你护着这些,是大功。” 他又走到秦春燕身边,捡起地上的弩机,递到她手里:“这箭没伤他性命,也没伤着藤苗的根,等会儿咱们浇点水,藤子还能长,日子也一样能甜。”
姬晨曦和苏婉秋提着水桶过来,姬晨曦用帕子小心地擦掉藤苗上的血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它们 —— 这些藤苗是她第一次亲手种的,知道每一株都藏着村民的盼头。苏婉秋蹲在秦春燕身边,掏出干净的帕子给她换:“春燕,你很勇敢。以前我家铺子里遇过小偷,我爹说‘保护自己的东西不丢人’,咱们现在的好日子,是靠自己挣的,护着它,没错。”
村民们围了过来,秦大娘看着被压折的藤苗,气得发抖:“这些杀千刀的!咱们以前吃不上饭的时候没人来,现在能吃饱了,就来抢!多亏了秦郎早早就建安防队、打弩箭,不然咱们的家就没了!” 她走到秦石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石头,你是好样的!往后谁再敢来,咱们全村人一起上!”
这时,两个安防队员押着个浑身是血的山匪过来,是刚才被丢下的伤匪。他被绑在树干上,还嘴硬:“你们别得意!王二狗说了,他爹认识县太爷小舅子,过几天让小舅子找更多人来!你们等着!”
“王二狗?县太爷小舅子?” 村民们炸开了锅。秦老栓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拄着拐杖往王富贵家走:“好你个王富贵!咱们村没招惹你,你不仅勾结山匪,还跟官老爷的人扯关系!走!找他算账去!”
村民们跟着涌到王富贵家,王二狗正躲在屋里收拾银钱,想趁机逃跑,被秦柱子一把揪住衣领:“你爹呢?快说!是不是你们跟县太爷小舅子串通好了!” 王二狗吓得腿软,指着里屋:“我爹…… 我爹在里面藏着,他说要是事成了,就跟县太爷的小舅子分抢来的糖和钱!”
王富贵被拖出来时,脸白得像纸,还想狡辩:“不是我!是县太爷的小舅子逼我的!” 可伤匪被押过来对质,他再也瞒不住,瘫坐在地上。秦老栓让人把父子俩绑起来,叹着气:“送官!让县令大人评理!只是…… 这县太爷小舅子掺和进来,怕是这事没那么容易了。”
当天下午,秦老栓写了状纸,带着伤匪和王富贵父子往平安县城去。县令听说秦源村击退山匪,还牵扯出自己小舅子,又惊又怒,当即派了两个衙役跟着回村查验,却没提小舅子的事,只说 “定会公正处置”。衙役们看着田埂上的尸体、安防队整齐的弩箭,还有铁匠铺里正在打造的短刀,连连称赞:“秦源村真是厉害!这安防队、这铁匠铺,比咱们县衙的捕快房还像样!”
三天后,县衙的嘉奖令送来了,还赐了块 “保境安民” 的木匾。衙役宣读嘉奖令时,特意避开了 “王富贵勾结县太爷小舅子” 的事,只说 “严惩匪首”,临走前悄悄拉着秦羽说:“县令大人说了,你有勇有谋,往后要是县城有动静,还望你多留意 —— 还有,你那白糖,小舅子最近也在打听,你多小心。”
秦羽点头应下,心里却起了波澜 —— 县太爷小舅子打听白糖,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着村民们围着木匾欢呼,秦石头和秦春燕握着弩机的手不再发抖,秦虎和秦铁牛在铁匠铺里敲打着短刀,火星子溅在铁砧上,映得两人脸上满是干劲。
这时,慕清寒走过来,手里拿着块从山匪刀上掰下的铁牌,上面刻着个 “衡” 字:“这是张衡叛军的制式铁牌,山匪手里不该有这个 —— 王富贵背后,怕是不止县太爷的小舅子。”
秦羽接过铁牌,指尖摩挲着 “衡” 字,心里一沉。他抬头看向铁匠铺,秦虎正在试着给短刀淬火,却因为铁料不够好,刀身有点变形。“秦虎大哥,” 秦羽喊了一声,“咱们的铁匠铺,得快点升级成炼铁工坊,得炼出更好的铁 —— 不仅要打短刀,还要打更结实的兵器,还要造能守村的栅栏。”
叶灵溪拿着账本走过来,脸上带着疑惑:“秦郎,刚才算账时发现,县城恒昌商行来了笔匿名订单,要一百斤白糖,说是送京城的,却没留姓名 —— 会不会有问题?”
秦羽接过账本,看着 “京城” 两个字,又看了看慕清寒手里的铁牌,心里清楚:山匪只是开始,县太爷小舅子、张衡的人、京城的眼线,往后的麻烦只会更多。他往铁匠铺走去,秦虎正在锤打铁块,“叮叮当当” 的声音里,他轻声说:“明天就去县城买矿石,炼铁工坊,得尽快开起来。”
夕阳下,“保境安民” 的木匾挂在村口老槐树上,金光闪闪。铁匠铺里的锤打声、村民们的欢笑声、田埂上的虫鸣声混在一起,却没人知道,秦源村平静的日子背后,更大的风浪正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