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鳌岛,碧空如洗。
可那颗不该存在的暗星,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洪荒的天幕,也扎进了苏辰的心脏。
他站在虚空,无敌领域的金光在身后微微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方才以万仙愿力逆转星轨、引爆母树共鸣,虽短暂庇护了信念未堕者,却已近乎抽干他的本源。
此刻他脸色苍白,指尖渗血,却仍死死盯着那颗缓缓亮起的幽暗星辰。
“父亲……他们回来了。”
“带着更多的‘痛’……”
解毒道芽·芽灵们的声音稚嫩而整齐,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光点般的意识齐齐低伏,朝向金鳌岛,宛如朝圣。
苏辰瞳孔骤缩。
不是敌人来了。
是“伤”回来了。
更准确地说——是洪荒最原始的悲愿,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重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通天的气息。”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也不是圣人之力……这是……人道崩裂时的第一声哭。”
他猛然转身,厉喝:“舟子!取人道星轨图来!逆推魔种源头!我要知道,是谁在吞噬觉醒!”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疾掠而至——正是掌管归元道舟的舟子,一袭灰袍,双目如渊。
他双手一展,一幅由星光与血脉交织而成的古老图卷徐徐铺开,横亘天穹。
星轨流转,脉络分明。
可当舟子以秘法逆推,图卷上的轨迹竟骤然扭曲——南荒地脉的走向,赫然与上古传说中“灵觉之河”的路径完全重合!
那是人族初生时,第一缕灵智萌发之地。
“不可能……”舟子声音颤抖,“这条河早已干涸,连天道都抹去了它的痕迹!”
洛曦悄然现身,一袭银白长裙猎猎翻飞,曦光剑悬于肩头,剑身微颤,似有悲鸣。
她凝视图卷,眸光冷冽如霜:“他们没让它干涸。他们在用‘人道记忆’当祭品,点燃一场反噬万灵的毒火。”
苏辰心头一震。
原来如此。
神农尝百草,为的是启民智、开灵识。
可如今,那曾被赞颂的觉醒,竟成了献祭的柴薪!
“谁?”他咬牙,“是谁把‘启蒙’变成了‘劫难’?”
答案很快浮现。
南荒深处,毒雾滔天。
昔日神农采药之地,如今已成腐渊。
黑气翻涌如潮,草木枯败化浆,连山石都在腐蚀中发出哀鸣。
大地龟裂,露出纵横交错的赤红脉络,宛如血管般搏动——那是被污染的人道经脉!
而在万毒汇聚的中央,一人盘坐于巨大母根之上。
白发尽染墨黑,双目空洞无神。
正是神农。
可已非昔日仁心圣皇。
他手中握着一株枯萎的五谷之根,轻叹出声,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
“火起时,苦便生了。若无灵智,何来劫难?”
话音落下,天地色变。
百草归墟术——发动!
刹那间,南荒所有灵脉尽数倒转!
原本滋养万物的生机,瞬间逆转为剧毒。
草木疯长又溃烂,灵气沸腾成毒瘴,凡开启灵智者,无论人族孩童还是初修妖灵,皆头痛欲裂,七窍渗血!
更有稚童在啼哭中失控,双眼泛起诡异绿芒,竟一掌拍碎亲母胸膛!
“他在抹除‘觉醒’本身!”舟子骇然大叫,浑身发抖,“他要让人族重回蒙昧!以毒封智!”
苏辰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
他知道神农本性仁慈,绝不会主动屠戮苍生。
可正因如此,才更可怕——
他是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侵蚀了。
不是魔头夺舍,而是“悲愿”入心。
他想救人,却走上了毁灭的路。
“欲救神农,必入其梦。”一道低语忽然响起,如风拂林。
归元母树虚影自苏辰识海缓缓浮现,万千根须垂落,编织成一片朦胧绿光。
母树共鸣·根语的声音渺远而清晰:
“人道初醒之刻,乃道芽生根之机。唯有回到那一瞬,才能唤醒他残存的‘初心’。”
苏辰闭目,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识海如渊,梦境如狱。
一旦踏入,稍有差池,便是神魂俱灭。
更何况,那是被魔种彻底侵蚀的圣皇识界,恐怕早已化作毒火炼狱。
但他没有退路。
截教因信仰而活,洪荒因觉醒而不朽。
若连“启蒙”都要被否定,那他还谈何救赎?
“系统!”他在心中怒吼,“融合母树与道舟!我要以返源火种,点燃归元之舟!”
【叮!检测到宿主意志坚定,启动‘道法跨域联动’权限!】
【融合开始——】
【归元母树x人道星舟,重构完成!】
【新载具生成:归元道舟(可载道入梦)】
【返源火种已点燃,舟首燃起不灭曦焰!】
金鳌岛上空,一艘通体碧绿、缠绕根须的巨舟缓缓升起。
舟首一点火焰跳跃不息,那是从归元母树核心提取的“返源火种”,象征着一切生命最初的纯澈之光。
洛曦一步踏上船头,曦光剑出鞘三寸,一滴鲜血自剑尖滑落,融入舟身。
刹那间,整艘道舟被一层流动的金色光幕笼罩——那是她的血脉之力,为舟护航。
“我陪你。”她回头看他,目光坚定。
苏辰点头,踏上归元道舟。
舟子掌舵,顺着人道经脉逆流而上。
所过之处,天地失声,星月避退。
道舟穿行于无形的精神脉络,如针引线,直指南荒深处,神农识海核心。
风在耳边呼啸。
可苏辰只觉越来越冷。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外界。
而在那片被毒火焚烧的记忆深处——
那里,埋藏着人类第一次睁开眼时的震撼。
也埋藏着,第一簇火燃起时的希望。
道舟破开最后一层意识屏障,缓缓沉入无边黑暗。
而在那深渊尽头……
隐约可见,一点火光摇曳。火,还在烧。
那不是凡火,亦非三昧真火,而是洪荒人族心中第一簇被点燃的光——燧人氏以骨为钻、以石为引,耗尽寿元点燃的那一缕曦焰。
它静静摇曳在神农识海最深处,映照出万民初开灵智时的震颤与敬畏:有人跪地叩首,有人泪流满面,有稚童指着天边初升的太阳,喃喃唤出“父亲”二字。
可如今,这圣火之前,却跪着一位白发染墨的帝王。
毒皇神农双目空洞,如朽木枯根般伏于火前,无数漆黑藤蔓自虚空中钻出,死死缠绕他的神魂,每一根都像是从人心最深的绝望里长出来的。
那些藤蔓脉动着,发出低语般的悲鸣,正是心渊回响·悲音在呢喃:
“看啊……他们因火而争,因知而战,父子相残,兄弟弑杀……若从未醒来,何来此痛?若不识善恶,怎会堕入轮回?”
苏辰踏火而来,每一步落下,火焰便向两侧分开,仿佛天地也在为他让路。
他的身影逆光而行,背对着那簇微弱却倔强的火光,声音如雷霆滚过识海深渊:
“灵智不是苦因,蒙昧才是万劫之源!”
他猛然抬手,归元母树虚影自识海中拔地而起,万千根须垂落如雨,瞬间织成一片青翠光幕。
刹那间,时光倒流——
风雪夜,破屋中。
一位佝偻老妪抱着冻僵的孩童,在寒风将熄的炉前颤抖着划燃最后一根柴枝。
火光跳动,映亮她浑浊的眼泪和孩子渐渐回暖的脸颊。
那一瞬,孩子睁开了眼,第一次看清了“母亲”的模样。
这是初民守梦的最后一幕,也是人道觉醒的第一声啼哭。
道韵如甘霖洒落,点点渗入神农封闭的心神。
他剧烈一颤,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似要呼唤什么,却又被更深的黑暗压下。
“你曾尝百草,断肠七十二次也不肯回头!”苏辰怒喝,双目赤红,“你说‘愿代苍生病’!可现在呢?你用毒火封住他们的灵台,让他们重回畜牲之道——这就是你的慈悲?!”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撕裂阴霾!
洛曦跃身而起,曦光剑彻底出鞘,剑身流转着初阳般的光辉,宛如将整片黎明握于手中。
她凌空斩下,剑气如瀑,直劈缠绕神农神识的黑色锁链——
咔嚓!
魔音崩断,悲音哀嚎退散。
神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嘴唇颤抖:“我……我不是要毁……我只是……不想再看见……孩子死在我怀里……”
苏辰心口一痛。
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容情!
“救赎,从来不是抹去痛苦。”苏辰双手结印,归元母树轰然扎根识海核心,根系如网,直扑那团盘踞在神农心窍中的心渊魔种!
“而是教他们——带着痛,继续前行!”
轰隆!
母树咆哮,混沌归元之力如潮涌动。
那原本漆黑如墨、散发着腐朽悲意的魔种,在纯粹道韵冲刷下竟开始扭曲、挣扎,最终被强行剥离,顺着根系导入母树主干!
刹那间——
天地寂静。
只见母树顶端,一点绿芒悄然萌发。
嫩芽破壳,轻轻摇曳,像婴儿睁开眼,好奇打量这个世界。
它张开小嘴,用稚嫩却清澈的声音轻唤:
“父亲……我们活了。”
【叮!】
【系统震动:道根共生完成度71%,贡献度+40!】
【检测到人道意志深度共鸣,无敌领域可短暂覆盖‘觉醒之民’周身三丈!】
金鳌岛上空,那层笼罩万里的金色光晕骤然扩张一寸,虽只刹那,却让无数正在崩溃边缘的修行者浑身一震,仿佛有无形之手托住了将坠的灵魂。
苏辰松了一口气,正欲收法。
突然——
舟子脸色剧变,猛然回头,嘶声吼道:
“不好!北方人族王庭……有传道者倒下了!”
“他……他正把毒脉画成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