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金鳌岛,吹动了苏辰额前一缕黑发。
他盘坐在碧游宫外的青石上,双目微闭,体内道胎温润如玉,一道细如游丝的曦火在其中缓缓流转,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搏动。
离火碑已得,可他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那一战的余波仍在神魂深处回荡,尤其是那句“非主,似主”,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命运的缝隙里。
更让他无法安宁的,是每夜入定之时,那自道胎深处传来的低语——温柔、遥远,带着血脉相连般的熟悉,像是母亲的呢喃,又似远古的呼唤,在他心神最脆弱时悄然响起。
“她……是谁?”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九十九遍,依旧没有答案。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岩畔传来:“第三碑,藏于葬神谷底。”
苏辰睁眼,目光如电射向声音来处。
道纹老龟攀在巨岩上,龟甲斑驳,其上古老纹路正隐隐发光,如同星辰排列,推演天机。
它仰望着浩瀚星河,眼中有岁月沉淀的沉重。
“魂碑。”老龟低声道,“镇神念,摄七魄,唯留一魂沉沦碑影,永困轮回虚影之中。触之者,未死先亡。”
洛曦站在不远处,听罢眉头微蹙,手中曦光剑轻颤,似有所感。
“此碑不可强取。”她声音清冷,却坚定如铁,“是渡,不是夺。”
苏辰缓缓起身,望向西方天际——那里,混沌翻涌,一片死寂之地被无数大能避之不及,正是西牛贺洲绝境:葬神谷。
传说中,上古战魂陨落后,元神不散,皆被吸入此地,化作哀鸣碎骨,铺就万里血土。
连圣人也不敢轻易踏足,因一旦心神动摇,便会被无形之力拖入神识深渊,万劫不复。
可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过。
“若连自己的魂都守不住,何谈承光?何谈救世?”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那块离火碑残片,微微发烫,与道胎共鸣愈发频繁。
仿佛在提醒他——九碑将聚,天地将变。
三日后,归元之门半启。
混沌裂开一线,狂暴的乱流撕扯着时空,可在那裂缝中央,一道金色门户静静悬浮,仅容三人通过。
这是系统赋予他的特权——携带两名生灵共入混沌。
苏辰携洛曦、道纹老龟,一步踏入。
混沌之中无日月,唯有扭曲的法则与破碎的道痕在耳边呼啸。
他们借离火碑为引,穿行十万里虚空,终于抵达目的地——
葬神谷。
落地刹那,空气仿佛凝固。
这里没有风,没有光,甚至连时间都显得迟滞。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碎骨,白森森铺展至地平线,每一根都蕴含残魂意志,踩上去的瞬间,无数哀嚎在神识中炸响,仿佛千军万马在耳边嘶吼赴死。
抬头望去,谷底中央,一座黑碑悬浮半空。
通体漆黑,不见铭文,碑面光滑如镜,却不映照任何身影。
只有一片虚无,深不见底,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此碑不照生者。”道纹老龟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只照‘将死之念’。你若心中存有一丝‘我该死’的念头,便会立刻被碑影捕获,神魂剥离,永堕轮回幻境。”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洛曦忽然闷哼一声,身形微晃,曦光剑剧烈震颤,竟自行出鞘三寸!
她脸色骤白,眉心渗出血珠——一丝神魂已被碑面牵引,悄然没入那片虚无镜面!
“曦光神魔血脉……被唤醒了?”苏辰瞳孔一缩。
他立即运转归元曦火欲护其神魂,却发现火焰触及碑影时竟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封印,而是一种更为阴险的“诱导”——它不强迫,只放大人心中最深的自我否定。
“原来如此……”苏辰瞬间明悟,“此碑试心。”
洛曦之所以被牵连,正是因为她曾无数次怀疑自己——身为混沌残血之体,觉醒神魔血脉是否本就是逆天而行?
她真的配成为护道之人吗?
正是这一念犹豫,成了破绽。
眼看洛曦眼神渐迷,意识即将坠入虚影轮回,苏辰猛地闭目。
他引动“执念封印”之力,深入道胎童子之中,释放出那道一直封存的“守隙之灵”。
那是他在百年闭关时斩出的一道心魔化身,后以玄机子残念为引,炼成“清算之音”的模拟源。
下一瞬,他开口,声如雷霆,直击灵魂:
“你本不该活,何谈护道?”
这句话,是他当年在金鳌岛被人讥笑时心底最痛的回响,如今却被他主动唤出,化作诱饵!
他一步踏出,主动走入碑影笼罩范围。
刹那间,黑碑震动!
碑面原本的虚无骤然扭曲,仿佛终于遇到了真正的猎物,开始疯狂汲取他的神魂波动。
而苏辰毫不抵抗,任由那股吸力拉扯自己的意识。
就在他神魂即将完全陷入的瞬间——
轰!!!
碑面猛然裂开一道细缝!
一道幽光迸射而出,映照出无数模糊影像,而在那裂缝深处,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冰冷而熟悉:
“欢迎回来……失败者。”
紧接着,苏辰的神魂,被彻底吞没。
碑面轰然裂开一道缝隙,仿佛亘古封印终于迎来一丝松动。
苏辰的神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吞噬,瞬间坠入无边虚妄。
眼前景象骤变——
他站在一片灰白荒原之上,四野无垠,天空没有日月,唯有无数破碎的镜影悬浮于虚空,每一块镜中,都映照出一个“他”。
病床上,瘦弱青年呼吸微弱,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家人痛哭,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无力回天;
金鳌岛外,众仙嘲讽声如潮水:“区区先天灵根,也配听通天讲道?”他低头不语,掌心攥出血痕;
紫霄宫前,他跪伏在地,鸿钧道祖目光淡漠,元始冷哼转身:“此子气运浅薄,难承大道。”
一幕幕前世今生,尽数浮现,每一世的“苏辰”都在低语,声音重叠成洪流,直击神魂最深处:
“你救不了任何人……”
“截教终将覆灭,你不过徒劳挣扎。”
“放弃吧,失败者。”
无数“自我”开始自毁——病床青年拔掉输液管,金鳌弟子斩断道基,紫霄道子跃下万丈高台……
绝望如瘟疫蔓延,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腐蚀。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辰闭目凝神,眉心道胎猛然一震!
一朵九瓣圣莲自心海升起,通体洁白,流转混沌清光——归元圣莲!
这是他以《混沌归元真经》为基,凝聚万灵信念所化的道种本源!
“道种共鸣,启!”
一声低喝响彻灵魂深处。
刹那间,外界万灵意志如江河倒灌,涌入莲心——
赵公明怒吼破云:“我赵公明今日证道太乙,全凭归元真经!谁敢言此法逆天?!”
云霄冷笑挥剑:“三千年修行不如百年归元,尔等圣人,不过守旧老朽!”
昆仑墟下,一个人族孩童盘坐山巅,引气入体,稚嫩笑声划破晨雾:“爹,我能修炼了!是归元宗传下的法!”
还有那千万截教弟子诵经之声,如潮如雷,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信念洪流!
幻象崩塌!那些自毁的“苏辰”在声浪中寸寸瓦解,灰飞烟灭!
他睁开双眼,眸中再无动摇,唯有炽焰燃烧——那是归元曦火,源自初心,成于执念,永不熄灭!
“我非完美,但我未弃。”他一字一顿,踏碎脚下残影,“此念不灭,魂不可吞!”
话音落,心火燃!
归元曦火自道胎爆发,逆冲而上,化作一条火龙直扑碑影核心!
那漆黑如渊的碑面终于发出一声哀鸣,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外界,葬神谷剧震!
黑碑表面轰然炸开一道赤色裂痕,炽烈的曦火喷涌而出,如同朝阳破夜,照亮整片死寂山谷!
洛曦浑身一颤,被牵引的神魂猛然回归,双眸骤睁,曦光剑嗡鸣震颤,竟自主浮空,绽放前所未有的光芒!
就在此时,血祭童女红绡眼中闪过决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古老符纹之上!
“血祭回路,启!”
她娇小身躯剧烈颤抖,血脉逆行,竟是以自身为引,强行打通阴阳界限,助苏辰神魂归位!
刹那间,天地共振!
第三碑缓缓升起,碑身褪去漆黑,显露出内蕴道纹,竟与离火碑残片产生强烈共鸣!
“嗡——”
两碑相融,毫无阻碍,第三碑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残碑之中。
碑体微颤,浮现出全新铭文:
“心火不熄,九碑可聚。”
与此同时,苏辰体内系统轰然震动——
【叮!‘魂碑渡心’任务完成!贡献度+60!】
【无敌领域扩展至一千五百亿里!覆盖西牛贺洲大半疆域!】
【“归元之门”开启时间延长至十五息,可携带三名生灵共入混沌!】
【新功能解锁:信念投影(可在领域内具现信徒执念虚影,短暂抗衡圣人意志)!】
金鳌岛上,碧游宫深处,通天教主蓦然抬头,眼中惊异一闪而过:“那孩子的道……竟已触及天道禁区?”
西方极乐,接引道人手中青莲微微摇曳,忽有一缕黑气缠绕花蕊。
他尚未开口,座下一名比丘尼悄然起身,双目空洞,唇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她的微笑,轻语如梦:
“佛母……该醒了。”
而此刻,葬神谷底。
苏辰神魂归体,双目睁开,曦火流转,气息沉凝如渊。
三碑合一,共鸣不止,冥冥之中,第四碑的气息已在召唤——北冥冰渊,寒煞尽头。
他正欲起身,忽闻身旁一声闷哼!
道纹老龟猛地蜷缩四肢,龟甲剧痛震荡,其背脊上一道早已愈合的断裂道纹,竟渗出漆黑如墨的血液,腥臭刺鼻,落地即蚀骨成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