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转眼间阿枫已到十四岁。
当年的孩童已经长成一位挺拔少年,他剑眉朗目,顾盼有神,唇红齿白,笑颜纯真。六年来勤修苦练,八卦掌能打出风雷之势,十六路潭腿如臂使指,能断树开碑,气海丹田内灵液汇聚已积成小湖泊,但气海广阔,想要填满那是千难万难。
玄丘老师说气海小则丈许,大则方圆十余丈。老师自煜高手,其气海则有十余丈大小。气海大小与内力高低没有直接关系,修士比斗决定高下的手段多种多样,气海的大小不是唯一的标准,只能算是潜力的高低,至于灵气化液那就是另一层次的境界,不能逾越。
这年假期期,玄丘道长要带他去游历一番,说修行不能只修身,历练感悟也很重要。阿枫自是乐意,家里长辈很赞同,临行前爷爷递给阿枫一张卡片道:“穷家富路,在路上别舍不得花钱,一切开支咱们来出,切不可让道长破费。道长一生清修,没有一份挣钱的工作,不能怠慢,更不能让他为难。”
阿枫点头接下收好。
玄丘道长对旅途的安排是游历名山大川,顺路拜访故友。好让阿枫在人前混个脸熟,也有向旧友炫耀的心思。“我们第一站去江心屿的江心寺找枯木大师。他是为师的多年老友,使得一手好棍法,叫伏魔棍,出招狠辣,不死不休。”
阿枫奇怪道:“老师,不是都说和尚修心慈悲为怀吗?〞
玄丘道长笑道:“这是世人的看法,修士哪有和善的主,修士干的就是打打杀杀之事,抢那问上的机缘,有违天和的活。”
阿枫不以为然,修真修一身本领难道就是为了杀人?那还费劲修什么气,练什么拳?一把动力枪就能搞定。〞
车行一路,舟渡一江,便到了江心寺。寺院古朴,层层叠叠寺檐影,悠悠扬扬梵呗声。
二人入寺,见信士来往不绝,有求升官发财的,有求婚姻圆满的,有求仇家倒霉的,人心百态各有不同。有知客僧上前推销香火,阿枫从价格不等的香烛中选了一个中等偏下的套餐,那知客僧一脸不屑,递过香烛转身便走。
阿枫上完香,找此殿管事大和尚,说明意,那大和尚向玄丘合什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僧衣,身材魁梧肥头大脑的老和尚走了过来,他挺着一个大肚子咧开嘴巴哈哈大笑道:“玄丘老牛鼻子,你还没死呀?甚好,甚好!来,来,来,咱们到后殿吃茶叙话。”他声音洪亮引来不少香客观看,胖和尚视若不见。
玄丘道长面带微笑边走边说:“和尚你是发财了,越发有福相了。阿枫来见过枯木大师。”
阿枫来道老和尚身前双手合十恭敬行礼,口道:“后生江枫见过大师。〞
“不必多礼,小施主双目莹光内敛,背伏蛟龙,好修为啊。来,随老和尚到后殿叙话。”说罢侧身让玄丘先行,玄丘礼让,二人同行,见有后辈在场,枯木收敛了不少。
后殿内,分主客坐下,阿枫站在老师身后,枯木和尚见状不喜:“我老和尚众生平等,没有那么多规矩。小江枫你坐下吃茶叙话,不必拘束。”玄丘点头示意,阿枫依言坐下。枯木和尚道:“老牛鼻子收得好徒弟呀,这是拉过来对我献宝的?〞
玄丘道:“你想多了,我这徒儿今年十四岁,修炼六年,方才炼气小成,现今带他出来长长见识,好让他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免得他心生傲气,岔了修行。”
枯木嘿嘿一笑:“十四岁方练气有成,虽说慢是慢了点,可比你这牛鼻子当年强上不少。少年郎天生喜动不宜静,应该多锻炼四肢筋骨,有助于身体的发育成长,培养乐观豁达的性情。老牛鼻子天生榆木脑袋,只会些吐纳静坐的本事,学多了是会失去少年郎的锐气。”他这话是向着阿枫说的。
玄丘摇头笑道:“我年少时还不知你胖和尚上辈子出世没有。在孩子面前胡吹法螺,耍嘴皮子。咱们修士讲究动静相宜,内外兼修,一味则重外功,那只能修成个莽夫,入不得大堂。”
枯木吹鼻子瞪眼怒道:“你气死我了!咱们二十多年未见,你牛鼻子特地跑到我这里来数落我,你是看不上我一身铁骨金皮,看不起我的伏魔大法?”
玄丘探头笑问:“胖和尚,近些年来可有长进?挺这个大皮球还抡得动棍子否?〞说完连连摇头。
枯木哇哇大叫:“请我的伏魔宝棍来!今个我老和尚非要收服了你这妖道不可!”
不一会儿,只见一中年道人双毛托举着一根乌金木齐眉短棍过来,棍体乌黑光亮,显然长年使用包浆所致,根头一端隐见不少磕碰的痕迹。枯木站起身来,单手持棍,这是要动手了。玄丘也不啰嗦起身走出。
他们来到室外庭院,俩人在十丈外相对而立。枯木对阿枫道:“小江枫你且看好了,老和尚我是如何把这老牛鼻子揍得抱头求饶的。”
玄丘道人轻抬右脚,微风拂起道袍前摆,顺手抄起掖在腰间,说声:“请!”
只见枯木和尚迈开大步,右手拖着短棍向玄丘奔去,青石板上传来“碰碰碰”的闷响,夹杂着乌金木棍“咚咚咚”的撞击声。声音越来越急促,枯木奔跑中,肥大的身体突地一个转身,右手棍子像鞭子一样划出个弧线向方丘颈部击去,玄丘低身躲过,枯木顺势再转,木棍画圆呼他一声再次击去,丘玄跃起躲避,枯木一步左跨,回转的棍身横抵腰部,巨大的势能推着他肥大的躯体向玄丘扑去,出拳击向刚一落也的玄丘。
玄丘不再躲闪,脚踏八卦左手上托,架开来拳,右掌不收扭腰摆肩带动上臂,上前半步,右掌再次发力击去,这一击力大势沉,枯木后退一步,脚下一勾,棍子一端弹起,从下往上顺势击向玄丘下颊,玄丘护掌于喉仰头躲开,右腿上撩,踢向枯木下阴,枯木抬膝格挡,抖动手腕,乌金木棍转向攻击玄丘侧耳。
阿枫见俩人出招快如闪电,变招浑转如意,进退有度,这场比斗能在凶险中看到艺术的气息,犹如俩个配合多年的舞者在翩翩起舞。“艺术成分很高啊!”阿枫赞叹道。
这时场中情形又变,玄丘一味抢攻,棍学相击,不惭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声响,声音时而急促,连成一片,时而稀疏,声音沉闷如闷雷。
阿枫目不转睛,脑中不停演算攻防两方的距离变化,出招节奏和变招应招的目的,真是受益匪浅。随着一声低喊声,双方比斗骤停,枯木呼呼喘气大喊道:“痛快!痛快!再斗下去老牛鼻子非在徒弟面前丢人不可。咱们到此为止。”
玄丘赞叹:“和尚肥胖惊人,却不失当年勇猛灵动,功力虽无长进却未曾退步,着实不易啊。
枯木嘴上不服道:“老牛鼻子,早听闻你到达炼气化液境界,掌力不凡,今日比拼也不过尔尔。展示一下你的劈空掌,让老和尚我给你掌掌眼,如何?〞
玄丘道长洋洋得意,走到一边的石锁旁,左脚一扣一勾,石锁弹起,左手顺势往上一拉,那石锁升至半空,玄丘右掌随意隔空击向石锁,只听“咔嚓”一声,石锁在空中四分五裂,碎石纷纷落地。玄丘问道:“还看得上眼不?”
枯木闲庭信步,来到碎石前,捡起一块打量心道:“这老道这样下去,怕是会突破极境飞升而去。”嘴上可不认怂随手捏碎石头道:“你功力稍有长进,但是不够纯熟如意,这石块碎的大小不一,且个头不小,如练到一掌把石锁击成飞灰,那便算功力大成,有所成就。”说完也不等玄丘回答,转身问阿枫:“小江枫,这隔空掌力的本领你学到几成?”
阿枫惭愧道:“未曾练习,老师说我内力不能控制由心,学习内气外放太过危险。〞
枯木不解问道:“如何个危险法?”
阿枫回答:“收不住力会伤到人。
枯木“嗞”地一声笑了起来:“师徒一个德性,大吹法螺。多大的内气才能外放伤人?内力尚愁不够,还耽心收不住力!哈哈哈,你长得忠厚老实,可别学你师傅油腔滑调,思想龌龊。”
阿枫不好作答,微笑不语。
玄丘慢步渡到近前问:“胖和尚,你准备何时结丹?精气化液达到几个斤两了?”
枯木神色不变随意回答道:“精气化液也就千把斤吧,不炼出个万把斤不好意思结丹,结个小丸子出来丢不起这个人!要结丹就结个西瓜大小的大金丹。”
丘玄大赞:“了不起,了不起,到时和尚结丹飞升,不忘提前通知我,好让我这徒弟胆仰得道高僧的庄严宝像。”
枯木道:“那是自然。
玄丘道人望向阿枫正色道:“阿枫,谢过大和尚。〞
阿枫一肃,整了一下衣服来到枯木和尚前面郑重一礼道:“谢谢方丈垂爱!”
枯木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前途无量,当不忘本心。”
玄丘不再逗留,带着阿枫告辞离开,枯木送至大门口,目送师徒俩渐渐行远,神色复杂。
离寺渐远,阿枫好奇地问:“老师,枯木方丈修为境界已经达到这种高度了,为什么不结丹,真得想修出个大金丹出来不成?”
玄丘哈哈大笑道:“别听那胖和尚吹牛。他嘛,最多达到炼气完满,灵气化液因人而异,只是一种内视的感觉,你还真以为可以几斤几两地称去?结丹靠机缘,强求不来,更别提那缥缈的金丹了。”
阿枫不解又问:“老师,您说结丹靠几缘,那为何修士每日吐纳不止,勤练不休?”
玄丘答道:“苦修勤练是一种态度,一种修行的过程。修为到达一定的瓶颈,求突破,这种突破就要靠机缘,靠刹那的感悟,看天意,自己强求不得。不是你认为境界到了可以结丹就能结丹的。我南部大陆近千年未曾有人结丹成功过。丹修大能都是上千年前的传奇故事了。”
阿枫不解道:“这是为何?”
玄丘一声长叹,心道:其中原由,以前认为是功法问题,后来根据自身几十年的经验总结,明白应该是天道压制和天地宇宙灵气不足有关。但这些猜测可不能对这个宝贝徒儿说起,以免坏了他的修习心境。于是道:“千年来,人们热衷科技研发,追求名利,乐于享受安逸,如今还有几人能够静心修练,不为外物所动?唉…世道变了……”
阿枫打破沙锅问到底:“老师,南部大陆亿万人口,修士绝不会太少,其中天资卓越不知几何,千年来竟无一人成功,实在是蹊跷。我们南部大陆没有,那其它大陆呢?”
玄丘道:“神都大地广阔无疆,其它界域老师也不可尽知,却也不闻有谁结丹成功的。其中缘由就让我们师徒去探它个究竟。你老师我十几年前已经修至筑基大圆满,如今更上层楼,离那结丹只是一线之隔,到时你看老师的手段!那时候老师是结丹修士,你阿枫再结个金丹出来,我们师徒俩人在神都大地上再创它个传奇出来!”
阿枫听得胸膛起伏不定,一脸神往之色。听说结丹修士能凌空飞渡,举手投足之间杀人于无形,端是神仙人物。
玄丘见言语有效,心中得意。转移话题问道:“阿枫你可知老师为何要你向那枯不和尚郑重道谢的?”
阿枫道:“不是来瞻仰他结丹过程的吗?”
玄丘笑道:“那是场面话,我让你谢他,是因为他对你展示了他的绝学伏魔棍法。枯木和尚对为师不敬是有原因的。那是往事,不提也罢。今日他见我带你来,我们言语中便知原由,他明知不如我,还要和我过招,不是在小辈面前失脸吗?枯木和尚嘴嗅了点,人品真不坏,难得他保持一颗赤诚之心,愿意提携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