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北境,有一处被九部共同遗忘的裂谷,名唤“哑骨渊”。
此地原是上古战场,万骨沉埋,阴气凝滞,连风过时都无声。万妖祭后,赤尾部曾欲在此设律心台分坛,却因谷中“音绝”——凡入谷者,声带如被缚,言语成哑,律令无法宣达,遂弃之不用。
如今,这处死地,成了玄鳞教残党的巢穴。
林不觉是在月漪呈报“哑骨族三十七人一夜消失”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人并非逃亡,而是被“请”走——每户门楣上,皆留一枚黑鳞,鳞背刻小字:“律不护弱,鳞可代声。”
“他们在建‘无声之律’。”白瞳在火塘边低语,指尖划过地图上那道深黑裂谷,“以恐惧为律,以沉默为令。”
林不觉面色凝重:“若让他们在哑骨渊立起‘黑鳞坛’,九部边缘部族必动摇——因他们本就觉律远而鳞近。”
虎铮怒道:“我率虎骑踏平它!”
“谷中音绝,号令不通,骑兵入谷即散。”影七摇头,“且谷底有古阵,擅闯者魂滞。”
赤狐月金瞳如焚:“那便以律破哑。”
林不觉却沉默良久,忽然道:“我去。”
“你不能去!”月漪急道,“谷中音绝,你若失声,如何辩律?”
“正因音绝,才需我去。”林不觉望向赤狐月,“若律只能靠声音传,那它太脆弱。律应在心,不在口。”
赤狐月知他心意已决,终未阻拦,只命影七暗随,白瞳备“心镜符”,虎骁在外围布伏。
三日后,林不觉独入哑骨渊。
谷口如巨兽之口,黑雾缭绕。他未带律牌,未携文书,只怀揣一枚赤尾火种——此火不燃木,只燃信。
踏入谷中刹那,喉间如被无形之手扼住,声音尽失。
谷底,黑鳞坛已立。
坛心,玄鳞教残党首领鳞隐——曾为蛇部律判,后投玄鳞教——正对三十七名哑骨族人宣讲“新律”。
“赤尾之律,护九部,弃散部!”鳞隐声音竟未被谷中禁制所阻,似借黑鳞之力传声,“我鳞律,护弱者,诛伪善!”
众人跪伏,眼中既有恐惧,亦有希冀。
林不觉缓步上前。
鳞隐见他,冷笑:“林律正,你来送死?此谷音绝,你连‘律’字都说不出。”
林不觉不语,只从怀中取出火种,置于坛前。
火种微光,在黑雾中如星。
他蹲下,以指为笔,在骨灰地上写字:
“律不在声,在证。”
鳞隐嗤笑,挥手命人泼水灭之。
水落火种,火不灭,反腾起赤光,映照林不觉身后——影七率千影谷刺客现身,白瞳立于高崖,月华如网,虎骁火骑围谷。
“你设局?”鳞隐惊怒。
林不觉继续写字:
“你诱散部入谷,非为护,为用。”
他指向三十七人:“他们非自愿,是被胁——家中幼子被你扣于北荒。”
鳞隐面色骤变。
林不觉再写:
“律察司已查实,三日前,你派人在哑骨村投‘哑骨散’,致全村失声,再以‘解药’为饵,诱其入谷。”
白瞳高举心镜符,符光映照鳞隐袖中——果然藏有哑骨散与解药。
三十七人哗然。
鳞隐暴起,欲毁黑鳞坛:“既败,便同归于尽!”
林不觉却抢先一步,将火种按入坛心。
赤尾火种遇黑鳞,轰然爆燃!
黑鳞坛崩塌,黑雾散尽,谷中禁制竟被火破。
众人喉间一松,声音回归。
“我儿还在北荒!”一名哑骨族老妇哭喊。
林不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赤尾已遣狼骑北上,三日内,救回所有孩童。”
鳞隐瘫坐于地,喃喃:“你……如何知我藏童于北荒?”
“因你留的黑鳞,沾有北荒雪泥。”林不觉道,“律不在神,在细。”
当夜,赤尾峰。
三十七名哑骨族人跪于火塘前,献上族中祖传“骨音笛”——此笛可破音绝,乃上古律使遗物。
“我族愿归九部,守律。”老妇道。
赤狐月未立即允,只问:“若律再弃你,如何?”
“我等自建律察哨。”老妇道,“不靠声,靠证。”
林不觉点头:“律察司,将设‘无声案卷’,专录此类。”
白瞳低语:“律,终于入微。”
三日后,林不觉病倒。
谷中毒雾入体,加之旧伤未愈,高热不退。
赤狐月彻夜守榻,以火晶温其经脉。
林不觉昏睡中,仍喃喃:“律……未成……”
赤狐月握他手,轻声道:“你已让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