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十二日,午时。
刑部大堂,三司会审。
陈公公跪于堂下,素衣无枷,神色平静。
刑部尚书问:“陈守义,你压边报、焚官档、贩青鳞粉、通西域,可认?”
陈公公叩首:“认。臣擅权妄为,罪该万死。”
——只认“擅权”,不认“通敌”。
御史中丞追问:“驼铃记硝石、西域哑毒,是否经你手入京?”
“是。”陈公公道,“但为宫中采买所需,有账可查。”
——将黑货洗为“宫务”!
工部侍郎怒:“青鳞粉非宫用之物!”
陈公公抬头:“御药局景元三年起,奉密旨炼‘延寿丹’,需青鳞粉为引。臣奉旨采办,何罪之有?”
——抛出“密旨”!
堂上三司面面相觑。
若真有密旨,则陈公公只是执行者,非主谋。
苏晏厉声:“密旨在哪?”
“焚了。”陈公公淡淡道,“密旨不存档,只口谕。刘公公传,天子允。”
——死无对证。
审讯陷入僵局。
退堂时,苏晏召林不觉:“他认小罪,藏大罪。若止于他,西域线、丹卫余孽、户部黑账,皆可脱身。”
林不觉问:“如何破?”
“需他亲口说‘无密旨’。”苏晏道,“但他在狱中,我们见不到。”
---
九月十三日,夜。
林不觉在冷案库整理审讯录。
忽见一卷《内侍省旧档》夹层中,有纸角。
抽出,是陈公公笔迹:
>“铃已鸣,罪已认。
>但青鳞粉非为丹,为火器。
>西域驼队,实运硝入凉州,铸炮。
>主使非我,乃兵部旧将,借丹名掩军资。
>天子知丹,不知炮。
>若止于我,炮成之日,边关血流。”
——青鳞粉是幌子,硝石铸炮才是真!
林不觉如遭雷击。
驼铃记走私硝石,户部洗钱,漕运运货,
表面是毒、是丹,
实为私铸火器!
而兵部旧将,正是当年驳回律武监查兵械案的主官——已致仕的兵部尚书赵崇!
陈公公在狱中,无法明说,
只能借旧档夹层,传此密信。
——他想让真相继续。
---
九月十四日,晨。
林不觉去慈航静斋。
小禾递糖:“哥哥,伯伯托人带话。”
“什么话?”
“他说:‘铃响了,但火没灭。’”
林不觉懂了:火器未停。
他问小禾:“带话的人,长什么样?”
“戴斗笠,左手缺指。”小禾道。
——内侍省老卒,陈公公心腹!
此人尚在活动,说明陈公公在狱中仍有线。
林不觉速告苏晏。
苏晏查得:缺指老卒,今晨出城,往凉州方向。
——送信给赵崇!
“赵崇若知陈公公开口,必毁证据。”苏晏道,“我们必须在他毁证前,拿到铸炮证据。”
但凉州千里,如何速达?
阿骨朵道:“我有北境快骑,三日可至。”
“你不能去。”林不觉道,“赵崇认得你。你哥哥死前,曾查他。”
沈知微忽道:“我去。”
众人愕然。
“我父曾为赵崇幕僚,我可借‘归还旧书’之名入府。”沈知微道,“且女子,不被疑。”
——以文弱之身,入虎穴!
---
九月十五日,三司合议毕,联名上奏。
奏本入宫,天子于早朝召见群臣。
刑部尚书出列:“陈守义擅权妄为,压边报、焚官档、私贩禁物,罪证确凿,拟斩立决。”
苏晏立即出班:“臣请暂缓行刑!陈守义所贩硝石、青鳞粉,或涉兵械私铸,臣得线索,指向凉州火器库。请派钦差,查兵部旧档与凉州军械!”
户部尚书冷笑:“御史台越权!兵械属兵部职掌,岂容御史凭臆测擅查边镇?若因此扰动军心,谁担其责?”
兵部侍郎亦附和:“凉州火器库,三年一查,皆有兵部、工部、内库三方勘合,无一疏漏。苏御史所言,纯属无端猜忌。”
朝堂寂然。
天子端坐御座,良久不语。
半晌,方道:“陈守义罪大,着即处斩。余事已明,不必深究,免扰边务。”
——天子要止于陈公公!
林不觉在宫门外听宣诏,心沉如铁。
他知道,若今日结案,
赵崇铸炮,
西域驼队,
凉州私兵,
都将继续。
而陈公公,
将成为唯一的“黑手”。
---
九月十六日,子时。
林不觉潜入刑部大牢(买通狱卒,花二十两)。
见陈公公独坐,问:“为何不供赵崇?”
陈公公笑:“我说了,谁信?天子要银,赵崇要兵,我不过是个传话的。”
他递一物——半枚铜符。
“这是赵崇调硝石的兵符。另一半,在凉州火器库。”
“你为何给我?”
“因你父亲,也曾查赵崇。”陈公公道,“他死前说:‘若铃响,必查兵符。’”
林不觉接过铜符,问:“你不怕死?”
“我早该死。”陈公公望月,“但死前,想让那孩子……多吃几年糖。”
——为小禾,他愿背黑锅。
林不觉出狱,将铜符交苏晏。
苏晏连夜密奏天子:“臣得兵符半枚,若合凉州库符,可证私铸火器。请派钦差,查凉州!”
天子犹豫。
此时,沈知微快马回京,呈上一物——赵崇书房暗格中的火器图!
图上批:“景元五年,铸炮三十门,藏凉州黑山。”
——铁证!
天子终于震怒:“查!彻查兵部、凉州、西域!”
陈公公的斩令,暂缓。
---
九月十七日,林不觉将铜符、火器图、陈公公密信,归入冷案库。
又在卷宗末添一行:
>“陈守义,罪在欺君,功在留证。其死可赎,其证不可埋。
他知道,赵崇必反扑,
天子或再犹豫,
但只要火器图在,
只要铜符在,
只要小禾还在吃糖,
真相,就还没死。
雨又下了。
但这一次,
雨洗的是火器上的血,
不是无名尸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