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剑峰之巅,云海翻腾,剑气自成领域。
刘麟阁随林素衣踏上这片玄天宗圣地,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方石桌,两个石凳,以及背对着他、依旧在缓缓擦拭古剑的青色身影。
与上次不同,此次他并非通过“问剑道”考验而上山,而是由林素衣直接引路上峰。这细微的差别,代表着凌云剑尊对他态度已然不同,不再是以考验后辈修士的心态,而是以平等、甚至略带一丝郑重对待同道的方式。
“小友来了。”凌云剑尊放下手中布与剑,缓缓转身。那双清澈如万古寒潭的眼眸落在刘麟阁身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以他化神后期的修为与剑心通明的境界,能清晰地感觉到,短短时日不见,眼前这位年轻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
那内敛至极、却又仿佛与整个天地呼吸同步的磅礴生机;那深邃眼眸中偶尔流转的、令他都隐隐心悸的混沌生灭与万物归墟之意;还有那看似平凡躯壳下,潜藏着的、如同混沌奇点般引而不发的恐怖力量……这一切,都与他认知中的化神初期截然不同!
“混沌青莲道种……还有一丝……寂灭的味道?”凌云剑尊心中震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恭喜小友,大道更进一步,前途不可限量。”
“前辈慧眼如炬。”刘麟阁拱手,坦然承认。在凌云剑尊这等人物面前,刻意遮掩反落下乘。“些许机缘,侥幸有所得罢了。”
“坐。”凌云剑尊示意。
二人再次于石桌旁相对而坐。林素衣则静静侍立在一旁,屏息凝神,她知道,接下来师尊与刘麟阁的交谈,每一句都可能蕴含无上剑道与混沌至理,对她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没有寒暄,凌云剑尊直接切入主题,他目光如剑,仿佛要刺穿表象,直视刘麟阁的道心根本:“小友身负混沌,包容万法,又得青莲创生之源,纳寂灭终结之力。老夫有一问,汝之道,究竟为何?是创世?是灭世?亦或是……超脱?”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亦是刘麟阁自身一直在思索探寻的。他沉吟片刻,目光望向那翻涌的云海,缓缓道:“创世非吾愿,灭世亦非吾求。混沌者,未始有物,亦能生万物。青莲定鼎清浊是道,寂灭万物归墟亦是道。吾之道,不在创与灭,而在‘存’与‘变’。存其本真,衍其万变。天地万物,皆在混沌之中,皆可为吾道资粮。超脱与否,尚未可知,但求……自在由心,无愧己道。”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对自身道路的坚定认知。不执着于创造或毁灭的某一端,而是以混沌为根基,包容、衍化、掌控一切变化,追寻内心的自在与道途的通达。
凌云剑尊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好一个‘存其本真,衍其万变’!好一个‘自在由心’!小友之道心,已臻圆融无碍之境,老夫佩服。”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然,道途之争,非止于心。小友可知,你如今已成众矢之的?巡天殿视你为必须清除的异数,深渊魔土觊觎你身负的本源,便是此界一些隐世老怪,恐怕也对你这‘变数’心存疑虑。你待如何处之?”
这是询问刘麟阁面对如今局面的态度与应对之策。
刘麟阁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冷冽与傲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们以为刘某是那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尽管放手过来。我的道,便是在这万千劫难中,杀出一条通天之路!阻我道者,皆可斩之!”
言语平淡,却蕴含着尸山血海般的杀伐之气与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之道,本就是于混沌冲突中求得真如,岂会畏惧挑战?
“杀出一条通天之路……好气魄!”凌云剑尊非但不惊,反而眼中赞赏之意更浓。剑修本就讲究锋芒毕露,一往无前,刘麟阁这番杀伐果断的言辞,颇合他的胃口。“不过,小友虽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巡天殿底蕴深厚,深渊魔土诡异莫测,不可不防。”
“多谢前辈提醒。”刘麟阁点头,“我自有计较。”
见刘麟阁心中有数,凌云剑尊不再多言此事,转而道:“小友既至,你我不妨再论一番大道,相互印证如何?上次论道,老夫于你那混沌衍化之中,亦有所得,近来对剑道‘由繁入简,由简生变’略有心得。”
“固所愿也。”刘麟阁欣然应允。与凌云剑尊这等站在此界巅峰的剑道大能论道,对他完善自身混沌青莲大道,触类旁通,有着极大的好处。
当下,二人便在这凌云峰顶,再次开始了论道。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言语交流。随着论道的深入,二人周身道韵自然显化。
凌云剑尊头顶,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破开虚空的煌煌剑意冲天而起,那剑意起初凝练如一,随即分化万千,演化出无穷无尽的剑道变化,时而如天河倒卷,时而如细雨无声,时而如雷霆万钧,时而如清风拂面……将剑道的“简”与“繁”、“一”与“万”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刘麟阁身后,一片混沌气流弥漫开来,其中隐约可见一株青莲摇曳生姿,定鼎清浊,演化地水火风,生机勃勃。然而在那生机深处,又有一缕灰败寂灭之意流转,使得那方混沌时而开辟,时而归墟,生灭轮转,无始无终。他将自身对混沌、青莲、寂灭的感悟融于一炉,展现出一条包容万物、衍化万法、却又超然物外的独特道途。
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意境在这峰顶交织、碰撞、又相互映照。
剑道的极致锋芒,在混沌的包容衍化中,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与变化的可能。
混沌的生灭轮转,在剑道的纯粹唯一中,体悟到了破开一切迷障、直指本源的锐利。
二人皆沉浸在大道的玄妙之中,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展颜微笑,周身气息随之起伏波动,引动得整座凌云剑峰都微微震颤,峰顶云海翻腾得更加剧烈,道道无形剑气与混沌气流四散飞射,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峰顶范围之内,未曾波及外界。
侍立一旁的林素衣看得目眩神迷,只觉得师尊的剑道从未如此清晰透彻,而刘麟阁展现的混沌大道更是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她体内的剑心激烈共鸣,以往许多修行上的滞涩之处,竟在这大道交锋的映照下,豁然开朗!她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愈发凝练通透。
这场论道,持续了整整七日七夜。
七日之后,峰顶异象缓缓平息。
凌云剑尊与刘麟阁同时睁开双眼,相视一笑,皆有收获,彼此眼中都带着对对方大道的敬佩。
“与小友论道,实乃快事!”凌云剑尊朗声笑道,“老夫感觉那困扰多年的瓶颈,似乎都有所松动了。”
“前辈剑道通神,亦让刘某获益良多。”刘麟阁真诚道。这次论道,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大道的梳理,更加得心应手。
论道已毕,刘麟阁心念一动,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简,递给凌云剑尊:“前辈,此乃我整理的一些关于混沌生灭、以及那【青莲遁世诀】完整版的心得体会,或许对前辈及贵宗有些许参考之用。聊表谢意,还请收下。”
这已是他能拿出的、不涉及自身核心秘密的最大诚意。
凌云剑尊神识扫过玉简,脸上顿时露出动容之色。这玉简中的内容,价值无可估量,尤其是那完整的【青莲遁世诀】,玄妙之处远超他想象。他郑重收起:“小友厚赠,老夫代玄天宗谢过了。此情,玄天宗必有所报。”
刘麟阁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他知道,与玄天宗的善缘已然结下,这对他未来应对各方压力,是一大助力。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凌云剑尊却忽然开口道:“小友且慢。老夫观你气运,似与东海之极某处有所牵连。若他日有暇,或可往‘蓬莱遗岛’一探,或有机缘。”
“蓬莱遗岛?”刘麟阁目光微动,将此名记下,“多谢前辈指点。”
他拱手一礼,不再停留,身形化作混沌流光,消失在凌云峰顶。
凌云剑尊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轻叹一声:“真龙出渊,势不可挡矣。传令下去,玄天宗弟子,日后若遇刘麟阁,当以客卿长老之礼待之,不可怠慢。”
“是,师尊!”林素衣躬身应道,清冷的眸中,倒映着那远去的混沌之光,心潮起伏。
而刘麟阁离开玄天宗后,并未立刻前往凌云剑尊所指的“蓬莱遗岛”,而是决定先寻一处安静之地,将此次论道的收获彻底消化,同时,他也需要为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隐隐感觉到,体内的混沌青莲道种,在吸收了论道的感悟后,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