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汉森的膝盖重重地砸在细腻的白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仰起头，看着那个躺在沙滩椅上的男人，眼中的骄傲、理想、愤怒，全数化为了混杂着敬畏与茫然的灰烬。
那片冰冷的星空，那颗悄无声息划过太阳系的探测器，像一柄无形的巨锤，彻底砸碎了他作为人类精英的全部尊严。
什么人类的自由，什么不为奴的抗争，在真正的宇宙尺度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
他身后，代号“雅典娜”的女船员和其他四名核心成员，也跟着他，屈下了膝盖。
“我……我们……”
亚当·汉森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们，愿意成为您的剑与盾，为人类文明，守望深空！”
他终于明白，他们所谓的“盗火”，不过是孩童的玩闹。
而眼前这个男人随手抛出的，才是一条真正能让人类走向星辰大海的，唯一的通天之路。
苏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很好。”
他抬起手，对着不远处那几滩融化的金属液体，轻轻勾了勾手指。
那些液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从沙地里重新浮起，在半空中汇聚、旋转、拉伸、重组。
复杂的机械结构在其中飞速流转，最终，在一阵清脆的机括声中，它们化作了六枚精致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六边形徽章。
徽章表面，是一只睁开的眼睛，瞳孔中倒映着星辰。
啪。
六枚徽章精准地落在了亚当等人的胸前，自动扣紧在作战服上。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守夜人’军团的创始成员。”
“这枚徽章，是你们的身份证明，也是你们与龙王殿直接通讯的信标。”
苏海说完，做出了一个让这六位地球顶尖精英毕生难忘的举动。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打了个响指。
啪。
眼前的景象，变了。
温暖的沙滩，柔和的海水，发光的小鱼……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
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取代了柔软的沙子。
柔和的光线被明亮却毫无温度的照明系统取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设备特有的，混杂着金属与臭氧的味道。
他们出现在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里。
四周是看不到尽头的，由未知合金打造的墙壁，墙壁上布满了各种他们看不懂的接口和能量管道。
“普罗米修斯”……不，亚当·汉森，下意识地抬起头。
透过基地穹顶那巨大的透明天窗，他看到了一片死寂的，布满了环形山的灰色地表。
以及……在无尽黑暗的宇宙背景中，悬挂着的那颗巨大、美丽、令人心悸的蓝色星球。
那颗星球，是家。
“这里是……月球？！”
代号“雅典娜”的女性队员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变调。
“欢迎来到你们的新家——‘静海’基地。”
苏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介绍自家后院。
“这是我刚才用物质打印技术，顺手在月球背面给你们造的。”
“能源由微型核聚变提供，绝对管够。”
“以后你们的研究和行动，都将在这里进行，绝对保密。”
亚当和他的队员们，彻底麻木了。
他们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他们还在为自己能够驾驶潜艇，悄无声息地潜入华夏南海，而沾沾自喜。
人家，已经把基地开到月球上来了。
这种技术代差，已经不能用“降维打击”来形容了。
这是创世。
苏海走到亚当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那姿态，像一个和蔼的学长在鼓励新生。
“别那么惊讶。”
“对你们来说，这是神迹。”
“对我来说，这只是相当于在沙滩上堆个城堡。”
“好好干，以后说不定能给你们在火星也批一块地。”
说完，他走向基地中央的一个控制台。
他手掌一翻，一块扭曲、焦黑，却依然散发着混乱气息的金属残骸，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上帝之杖”被混沌之力侵蚀后的核心部件。
他将残骸丢在控制台上。
“这是你们的第一个研究课题。”
“分析‘噬渊’的混沌之力，想办法将其武器化或者能量化。”
“我需要一支能使用‘魔法’的‘科学部队’。”
紧接着，他又在控制台上点了几下，一面巨大的光幕展开。
光幕上，一个孤零零的金属探测器，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三维星图中穿行。
探测器旁边，标注着一连串亚当他们无法理解的，代表着实时位置和轨迹参数的数据流。
“这是那颗外星探测器的具体信息。”
“这是你们的第二个课题。”
“我需要你们倾尽全力，在不惊动它的前提下，弄清楚它的来源、目的，以及它所属文明的技术水平。”
“你们，是人类文明的‘哨兵’。”
苏“海交代完这一切，身影开始变得有些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
“你们所需要的一切设备和资源，都可以通过胸前的徽章，向林若申请，她会处理。”
他的目光扫过六名神情复杂的“守夜人”。
“不要让我失望。”
“人类的未来，除了我，就看你们了。”
话音落下，苏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亚当·汉森等六人，站在这座巨大、空旷、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月球基地里。
他们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迷茫、以及一丝……被点燃的，前所未有的狂热。
……
与此同时，地球。
太平洋某处公海。
“盗火者号”潜航器，如同醉酒的海豚，歪歪扭扭地浮上了海面。
舱门打开，几十名普通船员冲上甲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头儿，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水下绕了三天三夜？”
“见鬼，导航系统全失灵了，声呐图跟鬼画符一样。”
“我们的任务呢？失败了吗？”
所有人的记忆，都停留在了潜航器刚刚离开母港，进行远航训练的阶段。
至于他们真正的任务目标，那个试图挑战神明的宏伟计划，已经从他们的脑中被彻底抹去。
这个曾经集结了旧世界最后反抗力量的组织，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反抗军”，转型成了神明座下最隐秘的“黑科技研发中心”。
……
龙王殿。
苏海舒服地躺回自己的专属沙滩椅上，端起那杯发光的海藻汁，惬意地喝了一口。
林若走到他身边，看着水幕上那座已经开始自动运转的月球基地，眼神里写满了惊叹。
“你就这么把他们收编了？”
“亚当·汉森，这种骨子里充满了反抗精神的理想主义者，是世界上最难被驯服的一类人。”
“你就不怕，他们掌握了你给的技术后，再一次背叛？”
苏海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海螺杯。
“他们不会的。”
他看着林若，笑了笑。
“因为我给了他们一个比‘推翻我’更伟大，也更有趣的目标。”
“当一只蚂蚁，亲眼看到了浩瀚的宇宙之后……”
“它就不会再执着于眼前的那块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