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赵纤瑶站在水殿风廊上,看着渐渐软化的冰水。
几日前的上日,她进宫赴宴。却见谢滢琅中途离席,又想到姬夜烨割舍掉回春坊的生意进宫当值,她便悄悄跟在其身后。没想到和谢滢琅有深仇大恨的人还不少,她站在河边,就被人推下水。
刚开始,她本来想为她搬救兵,但想到她欺骗自己,抢走她最爱的男人,她就恨得咬牙切齿。站在河边看着她一点点沉入河中……
“谢滢琅,不要怪我,是你不断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她仰起头,试图将泪水逼回眼中。这时,偶然窥见不远处的亭中,站了两个婢子。其中一个还穿着天蓝色的衣服,这个刺目的颜色,令她犯呕又气愤,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向亭子移动。
走进一听,就见那身着蓝衣的婢子左右摇摆,脸上笑靥如花,“芝麻,你看,我穿这衣服好看吗?”那美滋滋的神色,令她噗嗤一声。
另一个少女双手握拳,紧托着下颌,眼中洋溢着愉悦的神色,“很好看,这天蓝色的衣服很衬你,跟个小仙子一样。是谁送你的,好羡慕啊。”
“是阿大。花了他三个月的月钱呢。收到这衣服时,我都惊呆了,没想到他连我喜欢什么都记在心里。”
“哇,他对你这么好啊。那你可要好好待他,这么痴心的男子很少见。”
“记在心里”、“痴心男子”,一字字令赵纤瑶如芒被刺,凭什么她穿上天蓝色的衣服就是为人替身,被人耍弄,而一个身份远低于她的婢子,就能被人牵肠挂肚,真心以待?
她偏要踩碎别人的美梦,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凭什么得到?
“精彩,真是精彩。”她举步来到亭中,眸中翻涌的毒焰般的嫉妒,让她看上去十分狰狞。
芝麻和桑麻对视一眼后,纷纷垂下头,退至一侧,“见过小姐。”
赵纤瑶瞅着这两个唯唯诺诺的婢子,心中涌起一丝快感,她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抬起芝麻的下颌,“两个卑贱低下的奴婢,在这搔首弄姿,还敢称仙子。真不知该说不自量力呢,还是其笨如牛。”
见一贯平易近人的小姐突然间不干不净地骂起人来,芝麻先是惊愕,接着又咽了咽口水“小姐,奴婢别无他意。只是奴婢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偶然收到了这珍贵的衣物,高兴之余,才……”
下一刻,赵纤瑶甩出手掌,重重地扇落在芝麻的脸上,明艳的容颜开始扭曲,“贱婢。天蓝色的衣服有什么珍贵的。”
芝麻一抖,连忙跪下,声音都有些莫名的嘶哑,“小姐,说桑麻像个仙子的人是奴婢,你有什么火就朝奴婢发吧,千万不要责罚桑麻。”
桑忙连跟着跪下,“芝麻不要。”
少女抬头,眼中的笃定彻底激发了赵纤瑶的恨意,“是,芝麻是对我最好的朋友,奴婢发过誓,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姐妹。”
“好,那我就成全你们。”眼前这两个婢子,硬生生地戳痛她心里头的禁忌,此刻,她才发现,她做不回那个宽厚待下的千金小姐了,“来人,将这两个贱婢押下去,杖毙。”
在冰雪初融的尾冬,两个丫鬟的鲜血染红了这座府邸。
这日,王氏走在长廊上,忽听到下人们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芝麻和桑麻被小姐处死了,听说桑麻穿了件天蓝色的衣服,就不知怎的惹怒了小姐,两人被打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啊。”
“小姐平时那么好的人,怎会突然……”
王氏踉跄后退,这不会是真的。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儿,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暴戾。
她来到赵纤瑶的闺房,开门见山,“瑶儿,听说你今日杖杀了两个婢子?”
面对母亲的质问,赵纤瑶脸色大白,跌坐在榻上,“是,那两个贱婢,痴心妄想,还跟我顶嘴,我岂能容得她们?”
王氏指着她,径直走到她面前,“你疯了,你忘了你娘,也是奴婢出身?”“你究竟怎么了,为何这阵子瞧你心神不宁,人也消瘦了许多。”
她垂下眸子,哭泣起来,复尔握住王氏的手,“娘,我的心好痛。我最好的朋友,最爱的男人,都背叛了我。一想到我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跟个傻子一样,我就恨不得掐死曾经的自己……”
“最好的朋友?就是那谢氏女,如今的贵妃娘娘?”
“是。难道天竺高僧的话,正在逐步应验?”王氏大惊,又宽慰道:“瑶儿,不管如何,你远离她就是了。她已是皇上的宠妃,只要你不惹是生非,她不会对你如何的。”
“娘,我的心好痛。”赵纤瑶环抱住王氏的腰身,哭了起来。
银梨在外将她们母女的对话听了进去,目光一聚,心里暗忖,“小姐,你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会为你除掉谢滢琅的。”
飞镜台
转眼间,一月已过。寒潮渐渐退去,大地回春,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日趁着李扶渊还未上朝,谢滢琅特地跑到偏殿,“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李扶渊笑了笑,屏退了正在准备洗漱用品的长福海,“我说过,无人在的时候,要用‘你我’相称。我们之间没那么多见外的话,有何事,你便说吧。”
语毕,他渐渐朝她走近,眸光还带着灼热。谢滢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润了润嗓子,“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宫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想出宫一趟到处走走,顺便到感业寺为自己求个平安符。”
李扶渊顿住脚步,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甚好。我最近正打算带你出宫游玩几天,刚好陪你一块去感业寺。”
“不,”谢滢琅断然拒绝,脸色还有些焦急,见他皱起眉头,又讪讪一笑,轻声道:“皇上日理万机,何况,我同如清师姐许久未见,有很多女儿家的悄悄话想说。皇上去了不便。”
青年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脸上,不放过她每一个表情,“你去感业寺,真的只为求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