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语,手却先一紧。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后乃是正妻。而你,只想当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因为你不在意,是么?”
李扶渊眸光落在她的脸上,蕴含了些暗火,声音沉沉而来,“滢滢,你不想要,可朕却想要给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此生注定是朕的人了,与其躲避,不如试着接受?”
宫道上,所有路过的宫人都驻足下来,面靠墙壁。她早已将头埋得极低,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谢滢琅没有辩驳,也没有回应。许是知道,反对也无意义。他性格素来执拗,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在被李扶渊送回谢府后,谢滢琅见到了一脸惊慌失色的瓜子,“你本事见长了。我让你去找皇上,可你是如何进宫的?”
“奴婢在宫门口被人拦截,幸亏遇到了一位姓高的将军,是他带奴婢进的宫,所以才……”瓜子边说边搀扶着她进后院。
谢滢琅星眸复尔一亮,“想来是神策军统领,高武将军。之前在宫里就听闻他深得皇上信任,没想到也是个热心肠的。”
“可不是,赵小姐方才也过来了,她一听到你被带进宫,担心得不得了。不过她身边那丫鬟一看就不是好人,幸灾乐祸的。”
瓜子越说越气,她家小姐也不知哪里惹到那婢女了,那天见到她也没有好脸色。
谢滢琅未曾置喙一语,心里却想着另一事,她尚未进宫,太后已先行发难,日后同他那些妃嫔相处,岂非日日如坐针毡。她今日依赖了李扶渊一次,往后,只怕都离不开了。
思及此,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星眸渐渐暗淡。
自打经历过慈安殿一役,李扶渊将惊鲵卫安插在谢府门口守护,除非皇上懿旨,否则任何人不得叨扰谢家人。惊鲵卫乃是皇上身边的贴身护卫,能得他们亲自看护,可见谢家女在皇上心中地位非凡。
皇上即将娶妻的消息在短短半月之内,骤然传遍了整座长安。已入深秋,万物凋零,每天都是阴沉沉的,令人好不郁闷。
宫门在数日前已开始张灯结彩,皇上大婚在即,瞅这架势,谢家女被封为皇后指日可待。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人们聚于客栈,茶肆里议论此事。
就连路上的小儿,都编唱起童谣来,各抒己见。
然而,城中却在此刻传出流言,那宫中的诡异之象与谢家女有关。
那日,宫中的飞镜台突然着火,内园的柑橘,李子尚未熟透,一夜间大量掉落在地,更有传闻天空突然出现一片雌鸡火云,此乃牝鸡司晨之象,恐是天神的警告。
谁人不知,“牝鸡司晨”指的便是女子越俎代庖。女子本该安分守己,却妄图得到不该有的权力。因而国人不喜贪慕权位的女子。
一时间,长安城议论纷纷,说有传闻那谢家女曾是感业寺的尼姑,如今登顶后位,恐是不详之兆,当天下大变。
高武奉李扶渊之命在城中抓了不少传讹者,但谣言始终未能平息。
李扶渊大怒,赵世坤为此事还率领几个大臣进宫,劝阻皇上不能立谢滢琅为后,仅有张德裕一人持支持意见。
迫不得已之下,李扶渊只好下诏,封谢滢琅为月贵妃,赐居飞镜台。
接到圣旨那一天,谢滢琅并无波澜。反对此事感到庆幸,她本来就不想当李扶渊的正妻。
六日后,他们即将成婚,她再也避免不了了。李扶渊也没有再来谢府,因他要沐浴戒斋准备。
先前谢滢琅本有抵抗之心,但日子渐行渐至,她逐渐松弛下来,命运注定要让她进宫为妃,只能迎难而上。她站在庭院,仰望那湛蓝的天际,秋天已来,燕子都应该往南飞了吧。
“娘娘。”
高武行至她一旁,当圣旨下达时,他就改口,“宫里的司礼姑姑来了。”
半晌,谢滢琅转身,高武在窥见她绝美的容颜后,垂下眸子。
“还未谢过高将军,上回搭救之恩。我的婢子若非得高将军相助,断断进不了宫寻得皇上。”
高武连忙道,“娘娘客气了。能为皇上和娘娘分忧,是臣的分内职责。”
两人在这边闲聊,门外却是一阵争吵。
赵纤瑶听闻谢滢琅将成为贵妃,宫里目前没有皇后,那她就是位分最大的妃嫔。因而准备了贺礼前来,却在门口被惊鲵卫截下。
“站住,你干什么的?”为首那护卫个子高状,又黑着脸,一副警惕之色。
赵纤瑶朝他笑笑,“我是贵妃娘娘的好友,她就要进宫了,我特地赶来道别。还请官爷放行,小女子感激不尽。”
面对她的端庄有礼,那护卫却是噗嗤笑了起来,“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一见娘娘封妃,就赶来巴结。这位小姐,皇上说了,娘娘这几天要休养戒斋,不得见你们这些闲人。你还是走吧。”
他语气尽显不耐之色,激得银梨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是何意?我家小姐怎么就成闲人了?谢滢琅当上贵妃后,就记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我家小姐才是真正的贵女。”
“大胆!直呼娘娘名讳,此为大不敬。”护卫怒目圆睁,眼看着他就要拔刀,赵纤瑶赶紧将银梨拉走。
一路上,银梨不断谩骂,赵纤瑶听得心烦,跺脚道:“你别说了。我心里已经够烦了,能不能让我静静。”
“奴婢是为小姐不值。你之前对她那么好,她一当上贵妃,就趾高气昂的。”
“我之前本以为,我们会是朋友,可以相互帮衬。没想到,我才是那个被嫌弃,被踩压的人。”
两人聊着聊着,便回到了赵府。刚来到后院,就传来一阵惨叫声。赵纤瑶凝神一听,这不是王氏么?
果然,推门进来时,便看到赵世坤手中拿着扫帚,往王氏身上殴打。
“贱人,一见到你这张苦瓜脸,我就难以下咽。这么多年了,在赵府白吃白喝,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赵世坤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多踹她几下。
王氏捂着脸,泪水早已浸湿了脸庞,她躺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望着棚顶,仿佛所有的光亮已从她的眸中抽离。蜷缩的身躯像一片被风雨撕扯过的落叶,只在喉间留下细微的濒死的咕噜声。
“娘——”赵纤瑶抑制不住地嘶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