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执事那队人离开后,客栈大堂凝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低低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
苏浅月拍着胸脯刚喘匀气,一抬眼,就撞进洛无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里。他指节分明的手正拎着茶壶,往她面前空了的杯子里斟了八分满,水声潺潺,动作优雅得与这喧嚣环境格格不入。
“谨言慎行?”苏浅月接过茶杯,眼珠一转,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圣子,我方才可是半个字都没多说,规矩得很。”她指尖在杯沿划了划,语气带上试探,“就是不知道……这‘随侍’的名头,包不包含帮主子……嗯,‘合理’筹措经费的职责?”
洛无涯放下茶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道极淡的灵光闪过,隔绝了外界窥探。
“龙族富甲一方,招婿宴更是极尽奢华。”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你若能凭本事从龙宫宝库‘筹措’到经费,是你的造化。”
苏浅月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子:“真的?!”
“自然。”洛无涯颔首,随即慢条斯理地补充,“只要你有把握,能躲过龙族禁卫、避开水镜玄光阵、扛住元婴期龙族长老的神念扫视,并且……事后不被四海通缉。”
苏浅月刚扬起的嘴角僵住,垮下脸来:“……圣子,您这饼画得太大,我牙口不好,啃不动。”
看着她瞬间蔫下去的模样,洛无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没出息!】识海里,魔尊戮天嗤笑一声,【区区龙族宝库,当年本尊麾下魔蛟搬空他们三座分库,那些长虫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苏浅月内心翻了个白眼:您老当年是魔尊,我现在是个金丹都没到的穷酸小修,能比吗?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再次传来动静。一名身着更为华丽蓝色鳞袍、头生小巧玉角的龙族官员,在一队执事的簇拥下,径直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客栈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过来。
那龙族官员在洛无涯面前站定,态度不卑不亢,却带着明显的尊重,双手奉上一张闪烁着莹莹蓝光、以深海沉香木雕刻着精致龙纹的请柬。
“洛圣子,”官员声音洪亮,“三日后,水晶宫外,招婿盛宴,恭候大驾。此为特制请柬,持此柬可携一位随行人员直接参与初试,无需经过外围筛选。”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洛无涯身边的苏浅月。
直接参与初试!还能带一个人!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羡慕的低语。不知道多少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苏浅月身上,有探究,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苏浅月被那“随行人员”几个字砸得心花怒放,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这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强忍着咧嘴大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随侍”应有的低调姿态,只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洛无涯神色不变,淡然接过请柬:“有劳。”
龙族官员完成任务,也不多留,带着人转身离去。
等人走远,苏浅月立刻凑近,眼巴巴地看着洛无涯手中那张散发着诱人光芒的请柬,搓着手,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圣子~您看这随行人员……”
洛无涯将请柬随意放在桌上,指尖在那精美的龙纹上点了点,抬眸看她,语气平淡无波:“想去?”
“想想想!”苏浅月点头如捣蒜。
“可以。”洛无涯应得干脆,在苏浅月狂喜之前,不紧不慢地开口,“记住你的身份——‘随侍’。”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清冽的嗓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言行举止,皆代表青云宗颜面。若在外惹是生非,或是……丢了人,”他微微倾身,拉近些许距离,压迫感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后果,你自己掂量。”
他靠得有些近,清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苏浅月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睫毛下,那双深潭眸子里映出的、自己有些慌神的倒影。
“明白!保证不给您丢脸!”苏浅月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响亮。心里却开始疯狂盘算:这“随侍”的身份,简直是浑水摸鱼的完美掩护啊!
洛无涯看着她那副“我超乖”实则眼底精光乱闪的模样,未再多言,直起身,将那张沉甸甸的请柬推到她面前。
“收好。”
苏浅月几乎是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请柬捧在手心,感受着那温润木质和其中蕴含的奇异水灵之力,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瞧你那点出息!】魔尊鄙夷,【一张破帖子就乐成这样?】
“您不懂,这可是通往金山银海的敲门砖!”苏浅月喜滋滋地在识海里回了一句。
她正美滋滋地摩挲着请柬上的龙纹,盘算着是把它当了换灵石还是留着当传家宝时,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她的幻想。
“我当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让龙宫亲自送来请柬,原来是洛师兄。”
苏浅月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鹅黄衣裙、容貌娇美的女修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目光先是痴迷地在洛无涯身上流转了一圈,随即落到苏浅月手中的请柬上,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张平平无奇、修为低微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嫉妒。
“这位妹妹瞧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仙子的高徒,竟能得洛师兄如此青睐,带在身边?”黄衣女修语气娇柔,话里的刺却毫不掩饰。
苏浅月心里“啧”了一声,得,麻烦来了。她捏紧了请柬,脸上却瞬间挂上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怯生生的笑容,往洛无涯身后缩了缩,一副全凭主子做主的乖顺模样。
洛无涯眼皮都未抬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声音淡漠:
“我的随侍,不劳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