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方才那一番撕破脸的赤裸挑明,两人之间的氛围反而诡异地松弛了些许。
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闻辛那些隐藏在冷寂表象下的尖刺被拔起,露出内里的鲜血淋漓。
暴露在日光下。
在君天碧面前,他那些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似乎也有了破土而出的迹象。
君天碧又将几枚洗净的野果塞进他手里,果子冰凉,带着山间的清气。
闻辛默默接过,指尖摩挲着果皮冰凉的表面,犹豫片刻,还是委婉地开口:
“城主......其实不必一直顾及我,只食这些野果。”
“若是......若是猎些野味,或许更能果腹。”
他想着她毕竟身份尊贵,在这荒山野岭连日只吃这些,未免太过清苦委屈。
以她的能力,猎取些山鸡野兔应当不难。
君天碧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
尽管他蒙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眸中掠过淡淡的玩味,不答反问:“你会给野猪拔毛吗?”
闻辛:“......”
他愣住,下意识地摇头,低声道:“不会。”
他自幼长于城主府,后来困于丹朱阁,虽非养尊处优,但这等粗活,确实未曾做过。
“那你会生火吗?”君天碧又问,指尖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树干。
“......不会。”闻辛再次摇头。
生火他倒是见过,但自己动手......恐怕难以成功。
他自幼所学,是医毒之术,是权谋算计,何曾学过这些粗活。
“那你会凭空变出盐巴香料吗?”君天碧抛出第三个问题。
闻辛摇头到底,脸上不免有些窘迫发热。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纵有通天本事,在这荒山野岭,猎来了野味也治不了嘴刁。
“孤也不会。”君天碧坦然道,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吃不了野味,只能吃野果。”
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矜贵。
闻辛握着微凉的野果,心中不免暗暗汗颜。
城主还真是......无论身处何地,都改变不了那深入骨髓的金尊玉贵,不肯将就。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总是跟在她身边,看似散漫,实则能将她各种无理刁钻要求妥善处理的身影。
“若是甘侍卫在......想必不会让城主受这份清苦。”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声说了一句。
提到甘渊,君天碧眸光微动,是尽在掌握的从容:“他?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找来。”
说得模棱两可,听不出是期待还是无所谓。
闻辛沉吟片刻,想到了另一层:“蓝蛊母既在我们这里,檀焚祭司......应该很快也能寻来。”
有蓝蛊母这明显的“信标”在,以檀焚之能,找到他们并非难事。
君天碧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便应了声。
“嗯。所以......”她话锋一转,“往后一段时日,你可要装一段时间的病了。”
闻辛闻言,不由失笑,苦涩地扯动了干燥的唇瓣,“我现在本就病着,还瞎了,难道还不够凄惨么?”
高热未清,双眼失明,衣衫褴褛,在他看来这模样已经足够狼狈。
“差得远。”君天碧断然否定,残酷且挑剔,“你服了炽阴草,体内阴寒渐驱,气血会逐渐充盈。”
“不出两日,气色便会好转,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看着......就太有人样了。”
君天碧倾身捏住他下颌,指尖擦过他恢复血色的脸颊,逐渐润泽的唇色,“看着倒像来游山玩水的。”
她顿了顿,明显嫌弃,“哪还有半分凄惨可言?”
言语虽刻薄,却点出了事实。
炽阴草乃奇珍,功效显着,他此刻的虚弱更多是源于外伤和疲惫,内里其实已在缓慢修复。
溪水声忽然变得清晰。
闻辛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无奈:“难不成......我还得自己把胳膊腿摔断,才够惨?”
为了装病自残,这代价未免太大。
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倒不必。”君天碧的声音靠近了些,“看着惨就行。”
闻辛还没完全理解她这话里的深意,正疑惑间,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冷香更近了。
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就探了过来,抓住了他前襟的衣料。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就听到“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君天碧竟是动手,开始撕扯他本就褴褛不堪的衣衫!
“城主?!您......您做什么?!”
闻辛惊得往后仰倒,手忙脚乱按住衣带,却被她更快地攥住了手腕。
他蒙着布条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慌乱,耳根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
君天碧干脆利落,几下便将他的中衣扯得更加七零八落,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里衣,以及衣下因惊愕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轮廓。
“脱衣服。”君天碧松开他的手,坐在他身侧,玄色衣摆与他的素袍在草叶间交叠。
“总要有些看得见的伤,才更像落难的样子。”
城主......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这种细节都要算计到位。
微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逐渐敞开的胸膛投下斑驳光影。
闻辛僵着身子任她摆布,喉结轻滚:“非要......脱衣服?”
“嗯。”君天碧将他中衣扯到肘间,“或者你想现在回营,告诉闻晟你不仅没死,还因祸得福?”
他顿时噤声。
能听见她衣料摩挲的细响,能感受到带着冷香的呼吸拂过裸露的肌肤。
“抬手。”
他顺从地展开双臂,中衣彻底滑落时,凉风掠过光裸的脊背,激起细密战栗。
君天碧端详着眼前这幅景象:蒙眼的黑布,凌乱堆叠的衣衫,以及其间那段白玉般的身体。
她忽然用指甲在他锁骨重重一划。
“嘶——!”闻辛疼得吸气,却听见她满意的低语:
“这样正好。”
溪水仍在不知疲倦地流淌,带着几片落叶转向山涧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