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难得有扫盲的机会,还是给这不可一世的暴君扫盲,顿时来了精神。
她清了清嗓子,颇有几分卖弄和傲然。
“蛊术分很多种,大致可分为攻击和操控,我们寨子这一脉,强于操控而非强攻!”
她指了指君天碧:“对付像你这种修炼魔功的阴寒之体,若用攻击性的咒术,够呛能要你的命,顶多让你脱层皮,确实难杀。”
话锋一转,她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但若是用操控类的,比如......用情蛊控制,那便大不相同!”
她的目光在君天碧和闻辛之间扫了扫,意有所指:“给你们俩假兄弟种上情蛊,子蛊在你身,母蛊在他处。”
“届时,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若让你死,你便会心甘情愿,赴死!”
“若他不愿你死......”
“那我便会杀了持有母蛊的他!母蛊一死,牵动子蛊,你......照样会死!”
阿瑶摊了摊手,自信总结道:“所以,十成把握。”
一直安静待在君天碧怀里的闻辛,听到这里,尽管浑身不自在,仍禁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荒谬的自嘲,难言的复杂。
原来......自己竟还有这般重要的用处?还能牵动城主的生死?
阿瑶立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是我的蛊术厉害!跟你关系不大!”
君天碧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她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寨子里那些矿工,还有你族中的妇人......”
“也是被你这般,控制的吗?”
阿瑶正沉浸在“蛊术厉害”的得意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当然!不然谁肯老老实实待在......”
话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她怎么能不打自招?!
然而,晚了。
队伍前方,寨子的轮廓,已然在望。
天色暗沉下来,如墨夜色悄然浸染了山寨。
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数堆篝火,跳跃的火光将周遭人影拉得忽长忽短,一张张或惶恐、或愤怒、或麻木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兵刃的寒光与火焰的暖色交织,整个寨子已被黑甲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君天碧在搬来的藤椅上悠然坐下,姿态闲适,在火光下宛如降临凡尘的暗夜帝王。
盐铁使及其核心党羽,破麻袋般被拖了上来,扔在君天碧面前。
他们身上布满了被罗刹鬼撕咬出的血窟窿,尚在渗血,瘫软在地,连跪直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奄奄一息地跪趴着。
寨子上下的男男女女,包括阿瑶在内,也被黑甲兵士们驱赶着,密密麻麻地跪坐了一地。
矿工们大多神情麻木,面容憔悴,依偎在自家妇人身边。
而那些女子们,则与阿瑶一样,脸上带着不甘与愤懑。
与对面那些矿工形成了泾渭分明,又互相依存的两个群体。
罗刹鬼原本缩在人群后的阴影里装死,百无聊赖地舔着自己光秃秃的牙床,并不想掺和这无聊的审判。
君天碧淡淡地朝他那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
罗刹鬼顿时觉得被无形的针扎遍了全身,从残缺的牙根到脚趾头,每一处都泛起尖锐钻心的痛。
该死的熟悉!
他一个激灵,马不停蹄地窜出来,扑到君天碧面前,成了第一个抢着坦白从宽的。
“我说!我全说!”他沙哑着嗓子,积极得怕被人抢了先,更怕说慢了又遭罪:
“是......是上一任尧光城城主!用他......用他的血!融铸了那铁链!把老子......把我镇在了这盐矿底下!”
他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盐铁使那帮人:“后来!后来是那个王老头!三司使!他发现了我的存在,就用我来恫吓每一任盐铁使!”
“逼着他们为他私吞盐铁、中饱私囊大开方便之门!要是不从,他就威胁把我放出来吃了他们!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君天碧听着,唇角缓缓勾起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美则美矣,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讥诮:“所以......王莽那个老东西,是不知道......你惧怕尧光城主血脉?”
她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他还仗着你......当做底牌,妄图用来给孤......使绊子?”
罗刹鬼忙不迭地点头,一脸“你懂的”表情:“他自然不知道!这种要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满世界去宣扬?”
“不告诉都有您这样的克星找上门来掰我牙!要是说出去了,我焉能有活路?!”
君天碧笑得愈发灿烂,心中却是一片冷嗤:敢情是个聋子被哑巴给骗了,还晓得唬着瞎子卖命。
就是这么一帮蠢货,整天惦记着她屁股底下这把椅子,把尧光城搞得乌烟瘴气!
她收敛了笑容,看向跪在人群前方面色紧绷的阿瑶,眼神淡漠却带着千钧重压:
“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阿瑶直视着她,硬气反问:“城主不必拿话试探!这世上,何人想死?!”
一旁的罗刹鬼一听“死”字,立刻来了精神,涎着脸兴奋地凑过来嚷嚷:
“活!活!我想活!城主,能不能......多给点口粮?”
阿瑶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把嘴闭上!臭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指着那些跪在妇人身边行尸走肉般的矿工,问君天碧:“我只问一句!他们......如今,可还算得上是尧光城的百姓?”
君天碧面无表情,“自然是。”
她顿了顿,在寨中环视一圈,面容陡然转冷:
“只不过,他们是......”
“而你们,可不是。”
“他们积劳成疾,元气大损,又被蛊术控制,强留在此地暗无天日的矿洞里,蒙受无妄之灾......”
她缓缓道出事实:“如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拿他们做筹码......”
“你们,更该死了。”
阿瑶闻言,脸上涌起被误解的义愤。
“城主此言有失偏颇!若不是我们以母蛊温养子蛊,又调理他们的身体,遍寻草药为他们医治息积之症,他们怕是早就死在这矿洞之中了!”
君天碧眼瞳微眯:“哦?照你这么说,孤反倒要感谢你们,用蛊术温养他们,用草药调理他们,才让他们苟延残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