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杨辰的袖口滑进手腕，他站在指挥中心门口，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钢表的表冠。碎纸机还在运转，纸屑像雪片一样从出口飘出。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堆被撕碎的文件上，眉头没有松开。
门被推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他是前男友的律师，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静。
“这是正式赔偿通知。”律师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声音平稳，“两千万精神损失费，用于补偿我当事人因您方过度防卫造成的心理创伤。”
杨辰没说话，走过去拿起文件夹，翻都没翻，直接扔进了碎纸机。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一页页纸张瞬间被绞成碎片。
“《民法典》第1183条。”他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楚，“非因人身权受侵害，不得主张精神损害赔偿。你客户的行为属于非法拘禁未遂，是犯罪行为，不是受害者。”
律师脸色变了：“您这是在否认整个司法程序？”
“我不是否认程序。”杨辰看着他，“我是提醒你，别拿违法事实当筹码。你的当事人雇人持刀劫持女生，证据齐全。现在反过来索赔，你觉得法院会支持？”
律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这时门再次打开，陈磊走了进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手里拿着平板电脑，镜片上有水汽。
“打断一下。”他说，“我刚收到保险公司反馈，昨天杨辰为苏婉投保的‘情感侵害附加险’，条款里有一项特殊约定。”
他点开屏幕，递到律师面前：“如果第三方因恶意行为导致关系人出现急性应激反应或心理创伤，被保方可依法向侵权方提出三倍赔偿请求。目前苏婉的医疗记录、体温监测数据、现场视频全部符合理赔标准。”
律师盯着屏幕，嘴唇动了动。
陈磊继续说：“也就是说，不是你们要赔两千万，而是我们反诉你们三千六百万。”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杨辰轻轻笑了下：“原来花钱买保险，也能变成反击工具。”
沙发上，苏婉抬起头。她一直坐在那里，双手握着檀木平安符，指节有些发白。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神动了一下。
“你……连这个都安排了？”她的声音很轻。
杨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那只手还是凉的。
“不是安排。”他说，“是不能让你再经历一次那种事。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用法律当武器来压你。”
苏婉看着他，眼睛慢慢湿润。但她没哭，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律师站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低头看了看公文包，发现边缘已经被碎纸机刮破了一道口子。他想开口，却发现已经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我建议你回去好好查查案情。”杨辰说，“下次再来谈赔偿，带点有依据的东西。”
律师沉默几秒，收起平板，转身离开。脚步比进来时快了很多，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输得更彻底。
门关上后，陈磊摘下眼镜擦了擦，低声说：“保险公司那边已经启动预审流程，最快三天内提交法院。他们要是不认，我们就公开所有证据链。”
杨辰点头：“按程序走，别留漏洞。”
陈磊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窗外雨声小了很多，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映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苏婉坐直身体，看着杨辰：“你什么时候买的保险？”
“昨天送你去医院的路上。”他说，“秦峰调出你的生命体征数据，我让周博联系了几家高端险企，最后选了这家条款最严的。”
“所以……你早就想到他们会反咬一口？”
“不是想到。”杨辰摇头，“是知道这种人输了不会认。他们只会换种方式继续攻击。”
苏婉低头看着手中的平安符，手指慢慢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以前我觉得，感情就是两个人的事。”她说，“现在才发现，有人连喜欢都要付出代价。”
“不喜欢你的人才要付出代价。”杨辰说，“喜欢你的人，只会想办法护住你。”
她抬头看他，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雷震。
杨辰看了一眼，没有点开。
“怎么了？”苏婉问。
“没事。”他说，“一些收尾工作。”
他把手机翻面放回桌面，右手盖上去，挡住屏幕。
苏婉没再追问。她靠回沙发，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杨辰坐着没动。他的左手依旧搭在膝盖上，钢表的表冠被拇指来回拧了半圈又退回去。眼神始终盯着前方，像是在等什么。
指挥中心的大屏还亮着，显示着医疗车传回的最后一帧画面：苏婉躺在床位上，手里捧着热饮，脸色苍白但平静。那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七分。
陈磊的消息再次弹出来：“法务组已准备反诉材料，等你签字。”
杨辰拿起笔，在电子板上签下名字。系统提示音响起，任务状态更新为“已提交”。
他放下笔，转头看了眼苏婉。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枚平安符。
他轻声说：“睡吧，这里安全。”
然后重新看向屏幕。
主界面跳出一条新通知：保险理赔审核通道开启，需补充两名独立医师的心理评估报告。
他记下要求，准备明天安排。
整栋楼很安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电流声。走廊尽头的灯闪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杨辰没有起身。他依旧坐在主位，背挺得很直，右手放在桌沿，左手缓缓转动腕表。
窗外，最后一阵雨停了。
城市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
他的手指突然停住。
手机屏幕自己亮了起来。
一条未标记来源的信息跳出来：
“城南仓库的监控备份，少了十二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