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念禾的座位与景念昔隔着一人,每次她收拾好笔墨凑过去时,景念昔已然在给景茗讲解,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也想让念昔姐姐给自己讲题,可景茗总能缠到夫子再度进堂,不给她半点机会。
就连每日散学后,景茗也会缠着景念昔,邀她一同乘马车回府。
景念昔性子温和,不好意思拒绝,便一一应下。
景念禾起初还跟着她们一同乘车,看着二人聊着她不甚懂的诗词歌赋,说着她插不上话的话题,那份酸涩愈发浓重,渐渐的,便不再跟着了。
每日散学,她都会独自登上自己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回府。
只是晨起,她依旧会准时去郡主府接景念昔,只是马车里没了往日的叽叽喳喳。
景念禾憋着气不主动开口,景念昔便也只是安静地坐着背书,车厢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响。
景念禾赌着气,索性侧身躺下,背对着她,心头越想越委屈——好像从三岁黏着她睡觉,五岁一同开蒙,到如今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找念昔姐姐,若是自己不先开口,她便像忘了自己一般,沉默着,没有半点声响。
景念昔看着她躺下的背影,轻轻合上书卷,妥帖地收进锦盒里,生怕书页翻动的声音惊扰了睡觉。
她望着那抹小小的背影,心底泛起一丝疑惑:今日怎么不趴在自己膝头睡了?
是太累了,还是懒得动?
先前景茗约她们出去,她也总以“累了”推脱。
其实她也很想和景念禾单独待一会儿,可景念禾说累,她便不好勉强,只能陪着景茗。
又一日清晨,马车抵达青衿书院门口,景念昔看着景念禾眼下淡淡的乌青,终究还是开口道:“往后你不必再来府里接我了,有景茗陪着我,没事的。你多睡会儿,瞧你这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上了。”
景念禾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念昔姐姐……你?”
就在这时,景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雀跃:“念昔,我们快进去吧,要上课了。”
景念禾看着她,心头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强压着委屈,硬邦邦地丢下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快步走进了讲堂,没再看景念昔一眼。
自那以后,景念禾再没主动找过景念昔。
一进讲堂,她便趴在桌上睡觉,夫子们纵然看在眼里,也不敢多管——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膝下唯一的女儿,谁有这个胆子去招惹?
景念昔也愈发觉得不对劲。
从前,她走到哪里,景念禾便跟到哪里,休息时,哪怕两人不说话,景念禾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身边,都能让她觉得安心。
可如今,景念禾却像故意避开她一般,连眼神都不愿与她交汇。
终于有一次休息,景念昔趁着景茗去外面的空隙,快步走到景念禾桌前,轻声问:“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景念禾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哦,我要上茅房。”
说罢,不等景念昔再开口,便起身走出了讲堂,身影很快消失在廊下。
景念昔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底满是茫然,只能折回座位,暗下决心,等散学了一定要问清楚。
好不容易等到夫子宣布下课,景念禾收拾好东西,便径直往讲堂外走,脚步匆匆,像是在刻意躲避什么。
“念禾!念禾!”景念昔快步追上,趁着她登马车的间隙,也跟着坐了上去,“你怎么不等我一下?往日不都一起走的吗?”
景念禾垂着眼,指尖攥着车帘,语气冷淡:“我以为你还是要跟景茗一起走。”
“我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景念昔轻声说道,眼底带着几分急切。
“景茗在外面等着呢。”景念禾猛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你要不下去,我就让马夫走了。”
景念昔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掀帘下车前,还不忘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不解。
马车再度停下时,已是公主府门口。
景念昔不知何时竟跟了过来,见景念禾掀帘下车,脚步未作半分停留,径直朝着公主府内走去,也顾不上侍女递来的披风,快步追了上去。
秋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她裙摆翻飞,她一边追一边扬声问:“念禾,你方才为何不回答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景念禾像是没听见一般,步子迈得更快,背影透着一股执拗的倔强。
她攥紧了手心,指尖冰凉,方才在马车上强忍的委屈,此刻随着熟悉的府中景致扑面而来,堵得她胸口发闷,只想快点逃回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