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内暖意蒸腾，铜制浴桶盛着泛着细白水汽的热水，袅袅雾气缠上景兮的发梢，将她的小脸蛋熏得粉扑扑的。
宋清韵扶着她的胳膊往桶边引了引，柔声道：“你先进去，我去拿点东西就回。”
景兮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松，圆溜溜的杏眼在雾气里打转，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依赖：“清韵姐姐……你可别久留呀。”
“傻丫头，怎么会。”宋清韵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衣襟，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肩头，语气更软，“水快凉了，冻着就不好了，我一炷香准回来。”
景兮犹犹豫豫地松了手，忽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拇指，眼神亮晶晶地举到她面前：“那……拉勾。”
宋清韵忍俊不禁，弯起手指勾住那截软乎乎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指尖相触的温软让她心头一暖，又刮了下景兮的鼻尖，“这下放心了吧？进去乖乖等着。”
看着景兮蜷着小脚坐进浴桶，宋清韵才转身出了浴房。
廊下的食盒里，是她早让厨房备着的糖炒栗子，油亮的栗壳裹着焦香，剥开便是金黄软糯的果肉。
她提着食盒折返，将栗子放在浴房外的矮几上，又轻手轻脚褪去外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清韵姐姐！”景兮听见动静，立马在水里扑腾起来，溅起的水花沾在脸颊上，像落了串晶莹的小珍珠。
瞥见矮几上的食盒，她眼睛瞬间亮得像缀了星子，“是糖炒栗子！我要吃！”
“先好好洗澡。”宋清韵挽着衣袖走近，舀起温水替她浇在肩上，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刚出锅的栗子烫嘴，洗干净了再慢慢吃。”
说着取过皂角，轻柔地替景兮揉洗头发，指腹避开娇嫩的头皮，泡沫细腻地裹住发丝。
景兮小嘴一撅，忽然舀起一捧水，“哗啦”一声泼在宋清韵身上。
水珠顺着宋清韵的衣襟滑落，她愣了愣，随即无奈道：“小屁孩，别闹。”
景兮见她没生气，玩心更盛，又舀起水接二连三地泼过来。
清澈的水花带着暖意，溅得宋清韵肩头、脸颊都湿了。
宋清韵佯装嗔怒，也舀起水轻轻泼向她：“既然你要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好玩！”景兮被泼得缩起脖子，笑声清脆如银铃。
她趁宋清韵不注意，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使劲往浴桶里拉，“清韵姐姐也进来！”
宋清韵踉跄了一下，无奈地看着眼前耍赖的小丫头，只得褪下里衣，小心翼翼地坐进浴桶：“好了好了，陪你一起洗，但不许再闹了，一会水该凉了。”
可景兮哪肯安分，小手在水里拍得“啪啪”响，水花直往宋清韵脸上溅。
“小屁孩，别拍我脸。”宋清韵侧头躲开，伸手想去捏她的脸。
“清韵姐姐变成小花猫啦！”景兮指着她脸上沾着的泡沫，笑得前俯后仰。
宋清韵无奈地抹掉脸上的泡沫，故作严肃道：“不许闹了，再闹你就自己洗。”
这话果然管用，景兮立马抿住嘴，乖乖坐好，只是眼底还藏着未散的笑意。
她自小被人伺候惯了，从未自己洗过澡，此刻坐在水里，手脚都有些无措，悄悄往宋清韵身边挪了挪，伸手抱住她的胳膊，仰着小脸凑近：“清韵姐姐，给我洗……”
宋清韵看着她眼底依赖的小模样，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道：“真可爱。”
“哼，我才不可爱，我是公主。”景兮别过脸，嘴上逞强，手臂却抱得更紧了。
宋清韵失笑，不再逗她，耐心地替她搓洗身子、冲净泡沫。
“洗完了！”景兮率先从浴桶里站起来，身上还滴着水，就伸手指着矮几上的栗子，“我要吃栗子！”
宋清韵拿过干净的锦帕裹住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擦水：“吃吧，慢点剥，别被壳扎到手。”
说着递过剥好的几颗栗子仁，自己则转身去穿外衫。
软榻上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剥壳声，混着景兮满足的小声嘀咕，格外悦耳。
片刻后，宋清韵换好月白色的寝衣，转身看向软榻——景兮抱着栗子壳，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显然是困极了。
“小屁孩，醒醒，穿寝衣了。”宋清韵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景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任由宋清韵替她套上绣着粉桃纹样的寝衣，小手还紧紧攥着半颗没吃完的栗子。
宋清韵替她系好衣带，又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你虽是金枝玉叶，身边总有人伺候，但也该学着自己穿衣服。万一哪天侍女不在跟前，总不能冻着自己。”
景兮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可是……嬷嬷说，我自己动手，她们就是伺候不周，要挨罚的。”
宋清韵指尖顿了顿，随即柔声道：“没关系，我教你。等你学会了，咱们偷偷练，不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景兮揉了揉眼睛，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含糊应着：“明日吧……今日好困呀。”
话音刚落，小脑袋就往宋清韵怀里歪了歪，呼吸渐渐平稳，已然睡熟。
宋清韵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轻轻将她抱起，往内室床榻走去。
*
景兮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刚打了个哈欠，就见宋清韵端着水盆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手里捧着套藕荷色的小襦裙。
“醒了？”宋清韵放下水盆，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昨日说好今日学穿衣，可不能赖账了。”
景兮小嘴一撅，往被窝里缩了缩：“可是……穿衣好麻烦呀。”
话虽如此，却还是慢吞吞地挪到床边，任由宋清韵替她洗漱。
待收拾妥当，宋清韵将小襦裙平铺在软榻上，指着衣物耐心讲解：“你看，这是里衣，先穿袖子，再系领口的带子。”
她拿起里衣，先给景兮做示范，动作放缓，每一步都讲解得清清楚楚，“穿左边袖子时，胳膊要往前伸，像这样……对，慢慢套进去。”
景兮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
轮到自己尝试时，小手却有些笨拙，里衣的袖子总也套不对地方，折腾了半天，领口还歪歪扭扭的。
她有些泄气，皱着小脸把里衣往榻上一扔：“我学不会，还是让侍女来吧。”
“别急呀。”宋清韵捡起里衣，重新递到她手里，握住她的小手一步步引导，“慢慢来，第一次学都这样。你看，袖子的洞洞在这里，把胳膊对准了，轻轻一伸就进去了。”
在宋清韵的帮助下，景兮总算穿好了里衣。
接下来学穿襦裙，系腰间的带子成了难题。
她的小手力气小，带子总也系不紧，好不容易打了个结，一扯就散了。
“哎呀！我不要学了，不学不学”景兮急得跺脚，眼眶都有点红了。
宋清韵连忙蹲下身，温柔地帮她擦了擦眼角：“别哭啊，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