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沉重的颠簸将楚斯年从混沌中唤醒。
睁开眼一片昏暗。
他正身处一个冰冷密闭的狭小空间里,金属墙壁随着每一次颠簸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动了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低头看去,手腕和脚踝上束缚着沉重的铁链阻碍行动。
不止是他,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能看到车厢里还有另外五人同样衣衫褴褛被铁链锁住。
他们挤在一起随着车辆摇晃,铁链便被摇晃得哐当作响。
没有人说话。
这些人的脸在昏暗中泛着不健康的灰白,瞳孔空洞地睁着没有焦点。
有人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鲜血混着雨水滑落染红肮脏的前襟。
还有人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眼泪淌过污浊的脸颊,却紧紧闭着嘴巴不敢泄出一丝呜咽。
恐惧像实质的黏稠液体填充着这个移动的铁盒子,几乎令人窒息。
楚斯年蹙眉,正试图理清眼前处境,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对当前位面基础常识认知严重缺失。系统可提供“当前位面基础常识灌输”服务,需消耗积分100。宿主当前积分余额:107。是否兑换?】
楚斯年看着那行余额数字,心尖微微一抽。
完成上一个位面的任务所得积分,转眼便要消耗殆尽。
然而视线扫过周围这陌生到令人心悸的一切,他闭了闭眼在脑海中确认:
“兑换。”
瞬间,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意识。
无数陌生的名词、概念、图像奔腾肆虐——
汽车,枪械,电力,国家,战争……
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费力地吸收、理解这些知识。
几个呼吸间,他终于明白自己来到一个与他出身之地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充斥着钢铁,机械与前所未有残酷规则的时代。
“现代社会”的轮廓在他意识中疯狂构建,冲击着他固有的世界观。
王朝……覆灭了?
楚斯年心神剧震。
他曾经呕心沥血维系,甚至亲手扶植新帝的王朝,早已化为历史书页上一段模糊记载。
一切种种皆成云烟。
他闭了闭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将瞬间翻涌的情绪尽数掩下。
既已身死,既入此间,前尘便只是前尘。
眼下唯有重塑身躯回去清算恩怨才是真实。
就在他勉强消化掉这些基础认知时,行进中的车辆猛地一顿彻底停了下来。
车厢后方传来金属插销被用力打开的声响,紧接着沉重的车门被从外拉开。
冰冷的湿气裹挟着细密的雨丝瞬间涌入,扑打在楚斯年身上,激得他本就畏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一下。
车门处,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几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是几名士兵,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头戴军帽,帽檐在他们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看不清具体容貌。
他们沉默着伸手拽住最靠近车门的人,粗暴地将人拖下车。
“噗通”一声闷响,那人重重摔在车外的泥泞地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起胳膊,强行拖拽着站起推向一旁。
这一幕让车厢内剩余的人心脏骤缩。
后面的人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连滚带爬主动跳下车,生怕慢一步就会遭受同样的对待。
楚斯年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紧随其后跳下。
双脚陷入泥泞,雨水立刻打湿他粉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颈侧。
他抬头。
黑石惩戒营矗立在前方。
高耸水泥墙蔓生着暗色苔藓,墙体遍布斑驳污迹与弹孔痕迹。
墙头缠绕密集铁丝网,探照灯刺目光柱割裂雨幕缓缓移动。
一座座了望塔如同沉默巨兽,黑洞洞的枪口从射击孔中隐约探出。
士兵们围拢上来,枪械在雨水中泛着冷硬光泽。
他们驱赶着这一小群囚犯像驱赶牲口。
这里就是黑石惩戒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囚犯中一个身影猛地窜出,朝着侧面黑暗中狂奔!
雨水模糊了他的背影。
士兵没有立刻追赶。
他们冷眼看着那身影在泥泞中跌撞跑出几米远,才沉稳举枪。
一声尖锐枪响撕裂雨夜。
奔跑中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前一扑重重栽倒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水花,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暗红色的液体缓缓从他身下弥漫开来,很快又被雨水冲刷、稀释。
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清冷隐隐飘来。
与此同时,关于这个世界的背景信息如同早已准备好的档案,适时地在楚斯年脑海中清晰展开:
他所在的世界科技并不算先进,甚至有些落后。
现在所处的位置名为瓦莱塔帝国。
这是一个军事力量空前强大,奉行极端扩张主义的国家。
帝国元首与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意志便是国家的唯一方向。
为了支撑永无止境的侵略战争,帝国实行了严苛到极致的“全民义务兵役制”,所有适龄男女皆需应征入伍,奔赴血肉横飞的战场。
战争的残酷早已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回国内。
恐惧如同瘟疫蔓延。
许多人为了躲避兵役,为了活下去,选择铤而走险试图逃离这个国家。
而楚斯年现在所在的“黑石惩戒营”,便是帝国为了扼杀这股逃亡潮而设立的专门监狱。
它位于帝国边境的荒凉之地,专门用以关押和处置战场上的逃兵、逃避兵役者、以及试图逃亡的流民。
惩戒营的宗旨是通过极高强度的劳动,严苛的纪律和无休止的折磨,达到肉体消耗与精神摧残的目的,将囚犯改造为顺从的战争工具或消耗品。
进入此地意味着被剥夺一切,意味着要么在这里被折磨至死,要么被编入惩戒部队,送往最危险的战场前沿用生命洗刷罪孽。
而跟随楚斯年一起的这群人就是试图逃离的平民,手无缚鸡之力。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落颈间,楚斯年看着前方那具趴在泥水中的尸体,又望向那座在雨中沉默矗立,如同巨兽入口般的惩戒营大门。
他拢了拢身上单薄破烂的湿衣,浅色的瞳孔在雨夜中微微收缩。
系统提示音再次冰冷地响起:
【系统:传送完成】
【位面:黑石惩戒营,正式开启。】
【主线任务:生存与逃脱。】
【任务奖励:积分1000。】
【失败惩罚:死亡。】
雨幕密集,砸在脸上生疼。
士兵粗暴地推搡着楚斯年几人前行,铁链拖拽,泥水飞溅。
无人回头去看那具倒在营门外的尸体。
刚踏入营地,尖锐警报声骤然划破雨夜。
原本沉寂的营房瞬间沸腾,不到五分钟,黑压压的人群已整齐立在操场中央,全部身着灰暗囚服,任凭大雨浇透,身躯挺直,纹丝不动。
一名士兵小跑上前,高声点名汇报:“全员到齐!”
这时,一个身着笔挺军官制服,肩章冷硬的男人走了出来——惩戒营的看守长。
他眼神扫过新来的几人,不带丝毫温度。
守在楚斯年身后的士兵立刻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膝窝。
“呃!”
楚斯年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砸进冰冷泥泞。
其他几人也同样被强制跪下。
看守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声,带着铁一般的冰冷:
“你们,是帝国的耻辱!”
他目光如刀,刮过每一张苍白的面孔。
“帝国赋予你们生命与荣耀,你们却用背叛和逃亡回报!可耻!”
他略一停顿,继续宣判,嘴角扯出一丝冷峭:
“按照规矩,新人入营,领十鞭。熬过去,才算有了为自己罪行忏悔,为帝国赎罪的资格。
若当场死了,那便证明懦夫不配拥有改造的机会,更不配称为瓦莱塔的子民!”
他猛地转向操场上肃立的囚徒:
“你们,也都看清楚!牢牢记住,自己当初是如何进来的!”
士兵们取来了鞭子。
浸过水的牛皮鞭泛着暗光,沉重地垂在泥水中。
楚斯年盯着那鞭子不禁担心起来。
只是看着就让他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这具身体真的能撑过十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