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与萧珩一前一后到,被一同引去了见客的花厅。
因都与裴执聿交情颇深,两人也算相识,等待时便客气地闲聊起来。
赵逸知晓萧珩在太医署任职,以为他与自己是为了同一件事来,但两人简单交流过后,赵逸不由错愕:
“…原来之后六弟没再出来,是怀书让你做的?”
萧珩点点头,有些无奈扶额。
此前冬狩时,他父亲就是负责照看秦王伤势的其中一位太医;回京之后,就在秦王四处寻人的后几日,先前扰了自己清梦的裴执聿就又找了过来。
补偿是见着了,但也被丢了件差事。
裴执聿要他与萧父讨来去秦王府诊脉的差事,以此为由常去秦王府,想办法将人堵在府里。
萧珩若只是萧珩,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堵得住秦王;但他还有个身份,是裴执聿的好友。
打着裴执聿的名头倒是好用许多,秦王赵辰的确不能拿他怎样,但因为秦王恰好也瞧裴执聿不顺眼,他对萧珩,自然更没好脸色看。
好在萧珩心大得很,并不在意赵辰总是黑脸,只一味完成裴执聿交代的事情:今儿说天寒容易导致旧伤复发,明儿说天暖些了适合好好休息……将赵辰缠得烦不胜烦,的确没心思出府去找人了。
赵逸听得默默饮了口茶,问道:“你……怀书这是给了你什么?”
“是我父亲寻了许久都没寻得的孤本,怀书一下寻来了三本。”萧珩说到此不由笑一笑,看他道,“而且,怀书也说,这样能帮着殿下些。”
赵逸怔一怔,旋即郑重拱手道:“多谢,实在劳烦子玉甚多。”
萧珩连连摆手:
“殿下客气了,不是什么难事。秦王殿下虽然脾气差些,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譬如尽管每次赵辰都气得赶他,但还是会按照他说的休息或进补。总的说来,是一个还算听话的病人。
而在他这样近乎纠缠地登门之后,赵辰现在也的确养好许多,连先前因遇刺而起的郁结心情都少了。
大约是整日被萧珩给气没的。
萧珩今日来寻裴执聿,便是来问问自己还要不要再接着去秦王府。
“说来…殿下今日为何忽然登门?”
他问完又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殿下可以不说。”
赵逸温和地笑了笑:“无妨。”
萧珩身在太医署,倒是方便留意老皇帝的事情,让他知晓也没什么。
这般想着,赵逸正打算开口,垂帘却在此时掀开,裴执聿同姜岁一道入内。
姜岁笑盈盈地与二人打了招呼,便到旁吩咐侍女再去备些东西;裴执聿则在二人之间坐下,噙着略显微妙的笑意:
“你们……出什么事了?”
赵逸没急着开口,倒是若有所思地在他与姜岁之间瞧了瞧。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两人此时分明隔着一段距离,可莫名就是觉得…他们像是处在一个只有两人的世界里,旁人插足不得。
不过…这和自己也无甚关系。
他道:“怀书,今晨祭庙仪式,你可觉古怪?”
“官家身子康健了,是好事。”裴执聿模棱两可道。
姜岁听着,不由回眸瞧了一眼。在瞧着侍女将东西备齐后,便领着人准备离开。
经过裴执聿时,她俯身与他说话,近得快要碰到他的耳尖;而裴执聿似是忘了如此近的距离般,下意识转过脸回应她,两人的唇瓣就此险些碰在一起。
赵逸与萧珩纷纷咳嗽,默契地扭过脸。
姜岁连忙站直,掩唇红着脸瞪他一下,往外去了。
待花厅内其余人都走完,赵逸才收回视线,权当方才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问道:
“怀书,我来之前先去过宫中。依梁福全的意思,父皇今晨变化,多与那北燕王姬脱不了干系。”
“是以我去了太医署查,昨夜父皇的确召见过一回太医,但具体瞧了什么,太医署内未记档。”
“那北燕王姬已获封丽妃,赐居拂春宫,她定是握着什么令父皇心动的东西,加上父皇还见了太医。我怀疑,是……”
他以指尖蘸了茶水,在案上写下一个“药”字。
裴执聿挑了挑眉:“子玉,你可见过一夜之间起效如死而复生般的猛药?”
萧珩见两人没有避着自己的样子,便认真思索一会儿,凝眉道:
“这……可能有,但少之又少,可以说不存在。”
“所谓是药三分毒,药性如此猛烈,恐怕寻常人也受不住。何况……这世间何来死而复生之药?”
裴执聿颔首,也用指尖蘸了茶水,一边写一边说道:
“是,能立竿见影的,往往不是药,是毒。”
“而介于医毒之间,是……”
三人视线凝落,齐齐看向桌面正中那个湿痕所书的字——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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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商谈许久,直到过了午膳时辰才慢慢散去。
现在有了皇帝和新封丽妃的事儿,萧珩倒是不需要再登门秦王府转移注意力了,但免不了要在太医署内多留意几分。
赵逸则走得晚些,低声与裴执聿道:
“怀书,你说的事情,我已派人去查。但好像……二哥也在查此事。”
“你放心,二哥他们没注意到我的人。不过现在两路人在查,只怕之后其他人也会注意到。”
裴执聿颔首:“无妨,人若真多起来,倒能浑水摸鱼,不必担心。”
除非赵晟藏得足够好,不然,迟早会有更多人发现阿霖与和恪王姬间的古怪相似,这避无可避。
想到赵晟,他倒是又想起了那日帮着去抓人时所见情形。
那天的兴师动众之后,朝中弹劾的折子快将赵晟淹了……裴执聿思量着,忽笑了笑:
“其实那天,见过梁王妾室的人,有很多。”
赵逸拧眉:“但那么多人,也不是各个都还记得她模样的。”
裴执聿轻笑:“这无妨,只要他们记得,梁王殿下有个来自异族的妾室,就足够了。”
“殿下放些模棱两可的消息,梁王自顾不暇,也就不会打扰到我们行事了。”
赵逸恍然,再看着裴执聿的温和笑意,顿时品出许多算计来。
他失笑:“怀书啊怀书……”
裴执聿只含笑不语,将人送了出去。
他其实是公报私仇。
赵晟看岁岁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只是稍微给点教训,他已相当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