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这一剑斩断。
死寂。
庭院内外,只剩下风声的呜咽,以及三百多名修士粗重到撕裂喉咙的喘息。
赤阳门王长老脸上的狂笑,凝固成一尊扭曲的石雕。
他嘴巴微张,却挤不出半点声音。
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
他只是……挥了挥手。
为什么足以炼化一颗星辰的毁灭洪流,会停在半空。
“故弄玄虚。”
天玄宗的长老干涩地开口,嗓音嘶哑得不属于自己。
“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法,暂时阻断了大阵!”
“强弩之末!大家稳住心神,继续催动!”
他的话语,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然而,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陡然从修士队伍的末端撕裂了死寂。
那名最先被抽干灵力的年轻弟子,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目暴突,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
他的身体正以一种恐怖的方式干瘪。
这一次,被抽走的不再是灵力。
是他的精血。
他的寿元。
他燃烧的神魂。
“救……救我……”
他伸出手,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咯咯声。
没人能救他。
因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那股无法抗拒,无法中断的抽取之力,以比刚才狂暴百倍的姿态,在他们体内苏醒。
如果说刚才的抽取是开闸泄洪。
那么现在,就是每个人的身体里,都被塞进了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
恐慌,如瘟疫般炸开。
修士们彻底崩溃。
他们与大阵的连接看似被斩断,但一条更霸道、更不讲道理的锁链,却从大阵中探出,死死扼住了他们的神魂。
他们成了祭坛上的牲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被疯狂吞噬。
然而,这一次,被抽走的生命源泉并未汇入天空的毁灭漩涡。
三百多道粗壮的血色光柱,调转了方向。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陆景辞。
而是主持阵眼的那七位,仙门长老!
“不!”
天玄宗的长老发出惊恐的咆哮,他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血色能量洪流,那里面满是自己门下弟子的生命本源!
他想拒绝,想切断。
可他做不到!
陆景辞那一剑,斩断的是他们对大阵的“控制权”,却将他们与大阵的“因果”,死死地焊在了一起!
他们成了新的阵眼。
一个只能被动吸收,无法停止的能量中心!
“长老!停下!”
一个叫张相云的青年发出泣血的嘶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精血、道果,正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扯着,疯狂涌入前方那个属于他师门长老的光团。
“快停下!我的灵力……啊!”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化作一具轻飘飘的干尸,从空中坠落。
啪。
干尸落地,碎成一地尘埃。
神魂俱灭。
这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灵力!”
“不!我的精血!”
“救命!我的寿元在流失!”
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响彻夜空。
一个恐怖的念头,一道漆黑的闪电,同时劈入所有人的识海。
这所谓的“七星锁龙大阵”……它的法则,被篡改了!
它不再是炼化魔头的武器。
它成了一个将所有弟子献祭给七位长老的邪恶祭坛!
“我们被骗了!”
一名修士发出凄厉的哭喊,他指向前方那七个正在扭曲膨胀的光团,那是他们的长老!
“他们……他们在吸我们的命!”
“不!我不想死!”
一名筑基期弟子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猛地挥动法器,砍向身边的同伴。
他想,只要别人死了,自己或许就能活下来。
这一举动,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疯狂。
“你疯了!住手!”
“滚开!我要活下去!”
仙门联军,彻底崩溃。
道义、门规、同门之谊,在死亡面前被碾得粉碎。
只剩下最原始,最丑陋的求生本能。
法器乱飞,灵光四射。
昔日高高在上的仙门修士,此刻与凡俗街头的混混无异,进行着最血腥、最丑陋的械斗。
他们不再是同袍,不再是道友。
他们是争抢一线生机的敌人。
然而,每一次攻击,每一次灵力的调动,都在加速他们自身的生命流逝。
大阵变成了一头贪婪的巨兽,无情地吸食着每一个参与者的生命。
“哈哈哈……都去死吧!都去死!”
一名被吸干了半边身体的修士,状若疯魔,用仅剩的枯爪,死死掐住旁边一名同门的脖子。
场面混乱不堪。
自相残杀,自我毁灭。
陆景辞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心。
衣角未曾飘动分毫。
周遭的血腥与疯狂,与他隔着一个世界。
他如同一个超然的看客,观察着这场由他一手促成的闹剧。
他没有再出手。
他只是修改了一个“因”,便结出了这满地自我毁灭的“果”。
这就是鸿蒙剑意的权柄。
它不直接杀生。
它只是修改规则,让生命在自己设定的规则中,走向终结。
他看着那些曾经自诩正道的仙门中人,在死亡面前展现出的丑态,眼神中古井无波。
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绝望,他们的疯狂。
都化作了最精纯的燃料,被大阵抽离,汇入那七个光团,奏响了一曲……
自我毁灭的赞歌。
七位长老,成了新的漩涡中心。
三百多名修士毕生的修为、燃烧的精血、破碎的神魂,尽数化作粗壮腥臭的能量洪流,发出凄厉的尖啸,不顾一切地倒灌而回。
它们不再涌向陆景辞的方向。
它们涌向了创造出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不!”
“停下!快停下!”
赤阳门的王长老发出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