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然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在星骸港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巷道间疾速穿行。得益于“星骸精粹”那奇异能量对灵炉裂痕的暂时稳定作用,尽管灵力恢复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但至少身体不再像之前那般虚浮无力,对肌肉的掌控和环境的感知恢复了些许。他心中念头急转,守密人提供的情报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蚀骨”与“虚空影族”的勾结、“造神”计划、“母巢”的威胁,以及观星叟极有可能是影族先锋的推断,这一切都指向一场席卷星海的巨大风暴。而他自己,连同玄刹、张明轩,却阴差阳错地卷入了这风暴的最中心。
必须尽快返回洞窟!他需要将情报分享,需要了解玄刹的状况,更需要在那观星叟规定的三日之期到来前,制定出应对之策。那“流火棱镜”和“第七哨站”看似是唯一的生路,实则更像是一条通往更恐怖深渊的绝路。
就在他即将接近藏身洞窟所在的那片相对僻静星骸区域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熟悉煞气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被他那经过星泪金淬炼后变得异常敏锐的灵炉感知所捕捉!
是玄刹!而且……这股煞气,不再是之前那种重伤萎靡的状态,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杀意与锋芒!她醒了?而且似乎……状态恢复了?
王默然心中一惊,脚下步伐更快,同时更加小心地收敛自身气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洞窟入口。他并未直接进入,而是潜伏在入口附近一处视觉死角,将灵炉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仔细探查着内部的状况。
洞窟内,气氛与他离开时截然不同。
原本昏暗的空间,此刻被一种淡淡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红色煞气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感。张明轩脸色有些发白,正蹲在角落,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设备,似乎在分析着什么,目光不时敬畏地瞟向洞窟中央。
那里,玄刹持剑而立。
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暗色劲装,肩头的伤口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封住,不再渗血,但依旧狰狞。然而,她整个人的气势却已天翻地覆。周身那黑红色的兵厄煞气不再狂躁外放,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紧贴着她的身体缓缓流转,在她身后隐隐勾勒出一尊更加凝实、手持模糊巨兵、散发着滔天凶威的恐怖虚影!她手中那柄断裂的残剑,此刻幽光内敛,剑身那些诡异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剑尖所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
她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自然散发出的、仿佛源自上古战场的杀戮与死亡气息,却让整个洞窟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她那双暗银的眸子,此刻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却仿佛有尸山血海在沉浮,仅仅是被她目光扫过,就让人如同被利剑抵住咽喉。
而在她脚边不远处,地面上残留着一小片焦黑的、正在缓缓消散的灰烬,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邪恶能量残余。
王默然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有东西闯了进来,而且实力不弱,但被苏醒后的玄刹……秒杀了!
他不再隐藏,身形一闪,如同轻烟般滑入洞窟之内。
他的突然出现,立刻引起了洞窟内两人的注意。
张明轩猛地抬头,脸上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狂喜:“默然!你回来了!”
玄刹那冰冷的目光也瞬间锁定在王默然身上,暗银的眸子在他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和沾染血迹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但语气依旧冰冷平淡:“你受伤了。” 她陈述的是事实,而非疑问。
“无妨,暂时还死不了。”王默然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地上那摊灰烬,“刚才怎么回事?”
张明轩立刻心有余悸地抢着回答,语速飞快:“你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个看不清样子、但气息非常可怕的东西从矿脉深处冲出来,目标好像是我和玄刹姑娘!幸好玄刹姑娘及时醒了,就……就用了一剑!那东西就没了!”他看向玄刹的目光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王默然看向玄刹,眼中带着探询。
玄刹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一个被‘虚无之力’污染的傀儡,勉强有先天巅峰的壳子,内里空洞,不堪一击。”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但王默然却能感受到她话语下隐藏的一丝凝重。能被玄刹称为“虚无之力”,并且特意点出“污染”二字,这东西的来历,恐怕与观星叟,甚至与“虚空影族”脱不了干系!对方竟然能找到这里,并且试图抓捕或灭口张明轩和玄刹,其渗透能力和行动速度,远超预期!
“看来,我们的‘客人’比想象中更心急。”王默然冷笑一声,随即神色一正,目光扫过玄刹和张明轩,“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找到了巡天司在此地的秘密联络点‘潜影’。”
他此言一出,玄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张明轩则是一脸惊讶。
王默然迅速将见到守密人、验证洛星尘情报、获悉“蚀骨”与“虚空影族”阴谋、以及获得前往“第七哨站”坐标和“星骸精粹”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关于“锈骸”之名流传的部分。他刻意强调了观星叟极可能与影族有关,以及“流火棱镜”的危险性。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手中的情报,关乎重大,必须送出。但前往‘流火棱镜’,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几乎是十死无生。观星叟的三日之期,也只剩下两天多。”王默然总结道,目光沉静地看向两人,“是留是走,如何应对,需要尽快决断。”
洞窟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张明轩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知所措,他只是一个技术人员,面对这种层次的阴谋和绝境,感到深深的无力。
玄刹则缓缓抬起手中的断剑,指尖拂过那冰冷的、布满符文的剑身,暗银的眸子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王默然,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情报必须送。‘流火棱镜’……虽是绝地,亦是险中求活之机。留在此地,唯有坐以待毙,被各个击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默然和张明轩,继续道:“我本源伤势未愈,方才一剑,耗去三成煞气,需至少一日方能初步稳固。但若遇强敌,尚可一战。”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透露自己的状态,也是一种表态——她选择同行,并愿意承担战斗责任。
王默然心中微动,玄刹的决断与他内心的倾向不谋而合。留下,就是等死,主动闯入“流火棱镜”,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将主动权 partially 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也能将观星叟的注意力引离星骸港,为情报送出创造一丝可能。
“我同意。”王默然点头,“‘流火棱镜’环境极端,但也正因如此,或许能摆脱某些追踪。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他走到张明轩身边,查看他设备上记录的星骸港外围能量流数据和简单的星图:“明轩,根据守密人提供的星图,结合你监测到的能量流动,计算出一条从星骸港外围前往‘流火棱镜’边缘相对能量扰动最小、最不易被追踪的路径,需要避开已知的大型势力活动区域和空间乱流密集带。”
“好!我马上计算!”张明轩立刻振奋精神,全力投入到数据分析中。
王默然又看向玄刹:“玄刹姑娘,你伤势未愈,不宜久战。我们需要尽量隐匿行踪,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若遇敌,由我先行周旋,你伺机必杀。” 这是最合理的战术分配,王默然灵炉虽伤,但手段诡异,更适合缠斗与试探,而玄刹恢复部分实力后,那极致锋锐的兵厄杀伐之术,则是一锤定音的关键。
玄刹看了王默然一眼,对他将自己置于险地的安排并未反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我们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王默然从怀中取出得自邬煞的那些丹药,分给玄刹和张明轩一部分,“这些丹药对稳定伤势、恢复灵力有些效果。另外,明轩,你看看能否利用洞窟里这些废弃的金属和矿渣,制造几个一次性的能量干扰器或者简易陷阱,用于阻敌或制造混乱。”
“没问题!给我点时间!”张明轩接过丹药,信心似乎回来了一些。
王默然自己则走到一旁,盘膝坐下,再次尝试引导那微弱的灵力,滋养灵炉。他必须争分夺秒,哪怕只能恢复一丝力量,在接下来的亡命之旅中,都可能多一分生机。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团“星骸精粹”,感受着其中那丝奇异的不灭灵机,眼神坚定而冰冷。
洞窟内,三人各自忙碌起来,一股凝重而决绝的气氛弥漫开来。短暂的同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紧密,目标一致——突破重围,将情报送出,于星海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他们都知道,前路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星骸古道更加残酷、更加未知的恐怖。观星叟如同悬顶之剑,影族的阴谋如同深渊巨口,而那“流火棱镜”,本身就是一片燃烧的死亡炼狱。
但他们,已无退路。
残星点点,映照着一场于黑暗密室中定下的、奔赴死亡的豪赌。炉火虽微,却欲燎原;兵锋虽残,仍指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