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批示,等于给凌选一号的推广开了绿灯,也间接肯定了凌风的工作。一场来势汹汹的风波,最终以凌风凭借扎实的工作、确凿的数据和灵活的应对策略化险为夷而告终。经过这次考验,凌风这块更加闪耀,他在凌家坉和周边地区的威望也达到了新的高度。然而,他也清醒地认识到,与更庞大、更复杂的体制和观念打交道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随着凌风的名声越传越高,而他内心却并没有窃喜,反而有种当了出头鸟的感觉,从前世了解的历史知识中,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会在不久之后到来,所以他要为自己和家人的今后作些打算了,之前出头一来是不忍心父老乡亲在饥荒中苦苦挣扎,同样也是想尽自身所能,为这个国家作一点贡献,不能白来一趟!所以才有了之前粮种事仲,而之前所得的荣誉勋章或许也将会是在那场风暴中的一枚护身符。
况且现如今粮种的改良已经到达了瓶颈。后续的增产需要有相关的配套设施配合才行。包括水利、农药、化肥以及科学的管理。而现在当今的环境还不具备。所以粮种的研究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而他也需要慢慢淡出人们视线。
果然这一天他刚走到大队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他脚步顿了顿,隐约听见“凌风”“出风头”“成分”几个词,紧接着是赵干事那标志性的尖嗓子:“我看他就是有点成绩就飘了!一个农村娃子,懂什么育种?指不定是抄了谁的方子!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天天琢磨麦子,不抓政治学习,这就是典型的‘白专路线’!”
凌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赵干事是公社刚派来的宣传干事,据说以前在县里搞运动出身,看谁都像“问题分子”。上次匿名信的事,虽没抓到实据,但不少人都猜是他在背后煽风——毕竟凌风的“凌选一号”出了名,抢了不少原本该归宣传口的“政绩”。
他没进去凑热闹,转身往王福满的办公室走。路过队部食堂时,正好碰见孙大壮端着两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出来,碗里是玉米糊糊,上面飘着点咸菜。“风哥!你咋在这儿?”孙大壮嗓门大,一看见他就嚷嚷起来,“我刚想去找你,赵干事在里面说你坏话呢,我差点跟他吵起来!”
“别冲动。”凌风拉了拉他的胳膊,把他拽到后面的柴火垛旁,“跟他吵有什么用?只会让人抓把柄。”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这是他娘早上特意给他蒸的,“你没吃早饭吧?拿着,垫垫肚子。”
孙大壮接过馒头,眼圈有点红。他跟凌风这么长时间,知道凌风不是那种“飘”的人,当初为了育抗旱麦,凌风在试验田里守了整整一个月,白天顶着大太阳,晚上就睡在田埂上的草棚里,连饭都是凌丽送过去的。“可他也不能这么埋汰人啊!”孙大壮咬了口馒头,含糊道,“咱凌家坉的麦子能有这收成,全靠你,他凭什么说风凉话?”
“行了,别说了。”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找福满叔有事,你先回队里,告诉铁柱,让他把青年小组的技术笔记整理好,我晚上要看。”
孙大壮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你小心点赵干事”,才揣着馒头往村口走。凌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在这风声渐紧的日子里,有这些信任他的人,比什么都强。
王福满的办公室在队部后院,是间低矮的土坯房,窗户上糊的纸都黄了。凌风推开门时,王福满正坐在炕沿上抽旱烟,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响,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烟灰。
“福满叔。”凌风把麦种篓子放在门口,走了进去。
王福满抬眼看见他,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笑道:“风小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前日李书记还跟我夸你,说你给咱公社长脸了。”
凌风没接话,坐在炕对面的木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严肃:“福满叔,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说件事。”
王福满见他这模样,收起了笑容:“你说,叔听着。”
“‘凌选二号’和抗旱麦的技术,我想彻底交出去。”凌风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已经把选育、栽培、提纯复壮的后期步骤都整理成手册了,图文并茂,新手照着做也能学会。以后队里的技术推广,让铁柱他们挑担子,我在后面帮着把把关就行。”
王福满手里的烟袋锅子停在了半空,眼睛瞪得老大:“你说啥?交出去?风小子,你是不是犯糊涂了?这可是你辛辛苦苦搞出来的,现在正是露脸的时候,你咋想撂挑子?”
“叔,我没糊涂。”凌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同龄人少有的沉稳,“您还记得开春那封匿名信吗?还有刚才赵干事说的话?现在外面的风气不对,越是出风头,越容易出事。我没什么背景,真要是被人盯上了,不光我自己遭殃,家人和咱凌家坉的社员也得受牵连。”
他顿了顿,“再说了,粮种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只要按规程种,产量错不了。我想把精力放在别的上面——研究一下经济作用,像后山的那些药材,还有山里的野果树,这些东西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实实在在帮社员在吃饱肚子换点余钱,给孩子们添点零嘴。”
王福满沉默了。他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凝重。他活了五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赵干事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无非是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凌风说得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是再这么“红”下去,迟早得出事。
“你这孩子,心思比叔还细。”王福满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子放在桌上,“行,叔懂你的意思。技术上的事,你掌总,具体的让铁柱他们去跑。你想琢磨药材、果树,队里全力支持——要地给地,要人给人,只要你能搞出名堂。”
得到王福满的支持,凌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手册,封面是用牛皮纸做的,上面用毛笔写着“凌家坉粮种繁育与栽培手册”,字迹工整有力。“福满叔,这就是我整理的手册,您先看看,要是没问题,咱们明天一起交给公社。”
王福满接过手册,翻了几页,里面不光有文字,还有凌风画的麦苗生长图、土壤检测表,连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都写得清清楚楚,比之前上交的材料更细致,更通俗易懂!“你这孩子,真是用心了。”他感慨道,“有了这手册,就算你不在,咱们的粮食也能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