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远程辨证
威尔逊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
通话结束不到半小时，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数据包就发送到了苏沐雪指定的安全服务器。里面是莉莉丝从三年前首次出现症状到最近一次IcU监护的全部医疗记录，厚度足以堆满半张办公桌。同时抵达的，还有威尔逊发来的确认函，附有辉瑞董事会秘书处的电子签章，承诺即刻起暂停一切针对辰星集团的商业行动。
“效率真高。”苏沐雪快速浏览着确认函，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看来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林辰没有回应，他已经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那些晦涩的西医检查报告和影像资料中。核磁共振片上显示的患者肌肉萎缩程度、肌电图显示的异常电位、基因测序报告上标红的突变点位……无数冰冷的数字和图像在他眼中飞速流转、拆解、重组。
苏沐雪没有打扰他，悄然退到一旁，开始处理因辉瑞暂时停火而涌入的大量合作咨询和媒体问询。办公室内只剩下林辰点击鼠标和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苏沐雪压低声音讲电话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后逐渐转为暖黄的黄昏。
林辰终于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他面前的笔记本上，已经用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和中西医对照分析。
“怎么样？”苏沐雪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
“情况比视频里看到的更糟。”林辰接过水杯，语气凝重，“线粒体复合物I和IV功能严重缺陷，Atp生成不足导致全身性肌肉能量危机，伴随严重的氧化应激损伤。西医的支持疗法，只是杯水车薪。”
他话音刚落，桌面上的加密通讯设备再次亮起，威尔逊请求视频连线的提示音响起。
接通后，威尔逊那张充满焦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一间布满医疗设备的病房。
“林先生，资料您都看完了吗？”威尔逊的声音带着急迫。
“看完了。”林辰放下水杯，“现在，让我看看莉莉丝本人。”
威尔逊立刻将镜头转向病床。莉莉丝依旧躺在那里，比之前视频里更显瘦弱，鼻饲管和呼吸面罩让她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可怜。她醒着，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缺乏焦距。
“莉莉丝，能听到爸爸说话吗？”威尔逊用英语柔声呼唤。
女孩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看向镜头的方向，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莉莉丝，看着屏幕。”林辰突然用清晰而平稳的英语开口，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效果。
莉莉丝的目光缓缓聚焦到手机屏幕上，落在林辰的脸上。
林辰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容。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隐隐的青灰，尤其是眼眶周围和口唇四周，这在中医称为“口黧”、“环口黧黑”，是肾气衰败、五脏真气外泄的危重表现。他放缓语气，引导道：“莉莉丝，如果可以，请你试着……伸出舌头，让叔叔看看，好吗？”
女孩似乎听懂了，她极其缓慢地，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微微张开了嘴，一条小小的舌头艰难地探出一点点。舌质淡白胖大，边缘有明显的齿痕，舌苔薄白而水滑，但在舌根部位，却隐隐能看到一些暗淡的、细小的瘀点。
“好了，可以了，你很棒。”林辰温和地肯定道。
莉莉丝像是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轻轻喘了口气，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气。
林辰的目光转向威尔逊：“我需要看看她的手掌和脚掌，特别是指甲的颜色。”
威尔逊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拿起莉莉丝瘦骨嶙峋的手，又将镜头对准她苍白的小脚。指甲颜色淡白，毫无血色，在指甲的末端，隐约能看到一丝不正常的淡紫色。
“可以了。”林辰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所有信息——西医的检测数据、视频观察到的气色、舌象、甲象，以及秦雨烟传来的那份古籍中关于“萎症”的描述：“先天不足，肾精亏虚，命门火衰，无以温煦脾土、濡养筋脉，加之久病入络，气血瘀滞……”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沉静地看向屏幕另一端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的威尔逊。
“威尔逊先生，”林辰缓缓开口，“根据我的初步判断，莉莉丝所患的线粒体肌病，在中医理论体系中，可归属于‘萎症’范畴，其核心病机在于‘先天肾精亏虚，元气大伤，导致经络瘀阻，筋脉肌肉失于濡养’。”
威尔逊听得似懂非懂，但“先天”、“肾精”、“元气”这些词汇，让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与西医的基因缺陷论有着某种根源上的呼应。他急切地问：“那……有办法吗？”
“有。”林辰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但过程不会轻松。”
他略微停顿，给出了明确的治疗方案：“首先，必须面诊。我需要亲自为她进行详细的脉诊和触诊，这是制定最终治疗方案的基础，远程无法替代。”
“没问题！我可以立刻带她去江城！”威尔逊毫不犹豫。
“其次，”林辰继续道，“治疗周期至少需要三个月。前期以汤药和针灸为主，目的是大补元气、填精益髓、活血通络。后期视恢复情况，辅以药膳和康复训练。”
“三个月……只要有效，三年都可以！”威尔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在整个治疗期间，必须完全遵循我的医嘱，包括用药、饮食、作息，甚至情绪管理。你们带来的西医团队可以提供监测和数据支持，但绝不能干扰我的治疗决策。尤其是，绝对禁止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给莉莉丝使用任何其他药物，包括你们之前尝试过的那些实验性药品。”
威尔逊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这意味着他要将女儿的生命完全交托给一种他并不完全理解的医学体系。但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儿，想到德国名医穆勒教授那句“最多三个月”的断言，他猛地一咬牙：“我答应你！一切都按您说的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尽快。”林辰道，“我会让苏总协调你们入境和接待事宜。另外，把莉莉丝目前正在使用的所有支持性药物清单发给我，我需要评估，在面诊前可能需要先进行一些调整。”
“好！我马上安排！”威尔逊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连日来的绝望和疲惫似乎都被这个明确的治疗方案驱散了不少。
结束通话后，苏沐雪看向林辰，眼神中带着探究：“你真的有把握？三个月……听起来时间很紧。”
林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江城，目光深邃：“肾精亏虚至此，如同油尽灯枯，常规补益之法，如同杯水车薪，难以为继。必须用非常之法，下猛药，行险针，激发她自身残存的那一点先天元气，方有一线生机。”
他转过身，看向苏沐雪：“秦研究员发来的那份苗医手札里，提到了一味名为‘还魂草’的奇药，生长于云贵深山极阴之地，有‘续命接气’之奇效。手札中记载的‘萎症’方剂，君药便是此物。”
苏沐雪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
“联系秦雨烟，”林辰语气果决，“让她想办法，在我们抵达苗寨之前，务必找到这‘还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