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组织的 “二次修正” 程序还在紧锣密鼓地推进,安全屋里的技术人员不断调试参数,试图削弱 “紧急故事” 带来的极端效果。可显示屏上的监测数据却清晰地表明,一种新的、更隐秘的恐惧,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悄然滋生 —— 它不像之前的网络暴力那样喧嚣,却比任何恶毒的言论都更令人窒息。
网络世界依旧维持着诡异的 “平静”,关于 “阿杰” 的正面讨论渐渐减少,负面言论彻底消失,连带着 “审美”“治愈” 等相关词汇也成了避嫌的敏感词。但这种 “平静” 的背后,是私下里疯狂蔓延的猜忌。“天平” 组织监测到的私人聊天记录显示,越来越多的人在微信群、私聊窗口里讨论着那场 “批量封禁” 和 “突发性失语”:“你说那些人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突然被封账号、说不出话?”“我觉得跟阿杰有关,之前骂他的人都出事了,以后可千万别提这个名字了”“太邪门了,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还是躲远点好”。
这些私下的讨论,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浓浓的恐惧。人们不再公开讨论阿杰,不是因为理解与包容,而是因为害怕 —— 害怕自己不小心提及这个名字,就会像那些人一样,遭遇未知的 “惩罚”。阿杰,这个曾经被追捧、被攻击的 “符号”,如今彻底变成了一个不能触碰的 “禁忌”,像一道无形的诅咒,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种恐惧很快从网络蔓延到现实。陈序通过监控看到,阿杰的父母终于敢走出家门,却发现小区里的邻居看到他们后,都下意识地避开,原本熟悉的打招呼变成了低头快步离开;超市里,有人认出阿杰的母亲,立刻拉着身边的人换条通道,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别靠近,小心惹麻烦”;甚至阿杰家楼下的保安,在看到他们时,眼神里也充满了戒备,原本热情的问候变成了冷冰冰的点头。
而阿杰的处境,比他的父母更加艰难。在 “二次修正” 程序启动后,经纪公司解除了对他的限制,他可以自由出门,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彻底孤立。他曾试着回到学校,想拿回放在画室里的画笔,却在走到教学楼门口时,看到原本热闹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 学生们看到他,纷纷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恐惧,有人甚至立刻转身跑开,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走到画室门口,发现画室的门已经换了新锁,之前熟悉的同学看到他,隔着窗户摇了摇头,用口型对他说 “老师不让你进来”。阿杰站在门口,看着窗内自己曾经用过的画架,上面落满了灰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知道,自己不是被学校拒绝,而是被所有人孤立 —— 没有人愿意跟他扯上关系,害怕被 “诅咒” 牵连。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曾试着联系之前的朋友,却发现自己的电话被拉黑,社交账号的好友列表里,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消失。他给室友发消息,问能不能见面聊一聊,得到的回复只有简短的 “对不起,我妈不让我跟你联系,你别再找我了”。
陈序看着监控里阿杰孤单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他原本以为,平息了网络暴力,就能让阿杰回到正常的生活,却没想到,自己的 “拯救” 反而让阿杰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 社会性死亡。阿杰不再被攻击,却也不再被接纳,他像一个透明的幽灵,游走在城市里,没有人愿意靠近,没有人愿意提及,甚至没有人愿意承认他的存在。
“天平” 组织的监测数据显示,阿杰每天的活动轨迹简单得令人心疼 —— 从家到附近的公园,再回家,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路线。他在公园里,只是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人群,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画笔,却再也没有画过一幅画。偶尔有人不小心走到他附近,在听到别人小声提醒 “那就是阿杰” 后,立刻惊慌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坐很久。
叶晴看着监控画面,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这种‘社会性死亡’,比之前的网络暴力更难修正。网络暴力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平息,但人心深处的恐惧,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消除。现在,阿杰在大家心里,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危险符号’,只要这个符号还在,恐惧就不会消失。”
陈序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着监控里阿杰落寞的背影,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在画室里画画的日子,想起阿杰第一次收到粉丝私信时的兴奋,想起阿杰问他 “老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时的迷茫。他知道,是自己亲手将阿杰推向了这场噩梦,是自己的 “善意” 和 “拯救欲”,让阿杰从一个渴望被认可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恐惧、孤立的 “禁忌”。
安全屋里的技术人员还在努力调试 “二次修正” 程序,可陈序却觉得,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平息了表面的暴力,却制造了更深的恐惧;他消除了公开的攻击,却让阿杰遭遇了更彻底的孤立。这种 “更深的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阿杰牢牢困住,也将他自己牢牢困住,让他们都无法逃脱这场由他引发的悲剧。
夜幕降临,监控画面里的阿杰慢慢站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映在空旷的街道上。陈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绝望。他不知道这种 “更深的恐惧” 何时才能消失,不知道阿杰还能不能重新被这个世界接纳,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机会,弥补这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只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监控里阿杰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画笔,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的样子。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诉说着一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灵魂的悲哀。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