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米柴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说,六车队长。”
“你那部下……你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这句话像是一柄无形的锤子,狠狠地敲在了六车拳西的心上。
部下?
桧佐木修兵!
六车拳西的眉头狠狠一挑,凝聚在拳刃上的风暴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
那致命的风刃,在他的意志出现缝隙的刹那,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
它们不再是凝实致命的刀锋,而是化作了一阵狂风,呼啸着刮过米柴的身体。
狂风吹起了米柴破烂的死霸装,将他的黑发吹得向后狂舞,露出了他那张沾满血污和尘土,却异常平静的脸。
风刃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划出了几道细微的血痕,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清风拂面。
“锵。”
一声轻响。
米柴手中的斩魄刀,那燃烧着诡异火焰、缠绕着刺骨寒霜的刀身,在一瞬间恢复了普通浅打的模样。
他收回了始解。
在这位卍解状态的队长面前,在这个足以一拳将他轰杀至渣的距离上,他主动解除了自己唯一的武器。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蔑视。
是赤裸裸的,将自己的性命放在赌桌上,然后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对方说:“你不敢开枪”的蔑视。
“你他妈的……”
六车拳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地爆起,怒火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喷涌而出,“你就这么自信,我不会打死你?!”
他此刻的愤怒,甚至超过了刚才被米柴用诡异招式伤到的时候。
那种被看穿、被拿捏、被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自信?”
米柴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不不不,六车队长,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他坦然地摊开双手,那上面满是伤口和烧伤的痕迹。
“技不如人,我认栽。你确实很强,强得离谱。别说你现在卍解了,就算你不用,光凭拳头,再打下去,躺下的那个也肯定是我。”
他的语气诚恳得就像是在忏悔。
“我是真打不过你,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这番话让六车拳西稍微冷静了一点,但眼中的杀意却没有丝毫减弱。
打不过?
打不过你还敢这么嚣张?
“不过嘛……”
米柴话锋一转,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欠揍味道又回来了,“虽然打赢你是不可能了,但只是拖着你,让你没办法分心……再拖你个十几二十分钟,我咬咬牙,拼着这条小命不要,大概还是能做到的。”
他顿了顿,将脸转向了不远处那片翻涌不休的漆黑浓雾,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方向。
“问题是……你那位部下,他……能坚持那么久吗?”
六车拳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瞥向了那片浓雾。
虽然刚才和米柴的战斗激烈到了极点,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但他作为队长级的死神,对战场环境的感知力依然存在。
他当然知道,桧佐木修兵和那只亚丘卡斯的战斗,从始至终就没有停下来过。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片浓雾太诡异了,不仅能遮蔽视线,更能极大地压制和干扰灵压的感知。
在那里面,拥有主场优势的亚丘卡斯,简直如鱼得水。
而桧佐木……
战斗的声响断断续续地从雾气中传来。
刀刃碰撞的脆响、鬼道爆炸的闷响、野兽般的嘶吼,以及……
人类压抑的痛哼。
就在刚才,就在他和米柴对峙的这短短几十秒里,他清晰地感知到,属于桧佐木修兵的那股灵压,又突兀地、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衰弱了下去。
像一根被风雨摧残的蜡烛,火焰越来越小,光芒越来越暗淡。
显然,他又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就像米柴说的那样,落败,甚至死亡,都只是时间问题。
该死!
六车拳西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而拉着网绳的,就是眼前这个半死不活却笑得比谁都恶心的混蛋。
他想杀了这个混蛋,用最残忍的方式,把他轰成连渣都不剩的原子。
可一旦他这么做了,桧佐木修兵就必死无疑。
为了泄一时之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副队长,看着自己番队的队员死在眼前?
他六车拳西,做不到。
他不是那种人。
“切!”
一声极度不爽的咋舌声,从六车拳西的齿缝间挤了出来。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憋屈而扭曲着,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被拿捏住了。
彻彻底底地被这个混蛋给拿捏住了!
他恨桧佐木那个小子不争气,性格里总是带着那么点优柔寡断的毛病,要是他能更果断、更狠辣一点,说不定早就解决了东仙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也拖下水。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一上来就下死手,给了这家伙开口说话的机会。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选择题已经摆在了面前,A或者b,他必须选一个。
是泄愤杀掉眼前这个重伤的叛徒,还是去救自己那个虽然不怎么成器但忠心耿耿的部下。
六车拳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铁拳形态的卍解上,灵压狂暴地涌动,似乎随时都要失控。
他死死地瞪着米柴,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米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他瞪着,脸上甚至还保持着那种让人火大的、浅浅的微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
终于。
六车拳西猛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像是在把胸中的所有怒火和憋屈都一并吐出去。
他看米柴的最后一眼,充满了警告和冰冷的杀意。
“东仙要……不管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金属在摩擦。
“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你最好祈祷,下次别再让我碰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