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但是,米柴的心里,还有另一层更深的顾虑。
他的“波动感知”范围在刻意控制下,像雷达一样缓缓扫过周围的地形。
这里是流魂街八十区,一个以混乱和危险着称的地方,俗称“穷山恶水刁民多”。
可这支所谓的“返乡队伍”,行进的路线却出奇的……
安静。
他们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几乎可以说是荒废的山道。
道路两旁是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这背后要是没点猫腻,他米柴当场就把自己的斩魄刀给吃了。
尸魂界,或者说静灵廷那帮高高在上的贵族和死神们,会这么好心,放任这么一大群定时炸弹在自己的地盘上随便溜达?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静灵廷的行事风格,米柴再清楚不过了。
效率、稳定、以及绝对的控制。
任何可能威胁到这份稳定的不安定因素,都会被以最快、最冷酷的方式抹除。
像这种“返乡团”,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这么多灵魂因为绝望而聚集在一起,集体走向虚化,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静灵廷会没人盯着?
骗鬼呢。
这根本就不是一次偶然的集体崩溃事件。
这更像是一场……
被默许的,甚至是被引导的“净化”。
把所有失去希望、即将变成麻烦的“垃圾”,集中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等他们自己“变质”,然后再派人来一次性“打扫”干净。
省时,省力,还不会对那些安稳的街区造成任何影响。
多么高效,多么冷酷,多么符合尸魂界一贯的作风。
“啧,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啊……”
米柴在心里冷笑一声,“连灵魂的回收利用都做得这么产业链化。”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就在他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完全理顺的时候,他的“感知”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在他的感知范围边缘,正前方的山道尽头,那片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山脊之上,凭空出现了几股截然不同的波动。
这些波动和周围那些正在虚化的灵魂完全不同。
如果说,那些正在崩溃的灵魂波动,是嘈杂的、混乱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噪音;那么这几股新出现的波动,就是锋利的、凝练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信号。
它们就像是几柄出鞘的利刃,安静地悬停在黑暗中,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那是灵压。
是死神的灵压。
它们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猎手,冷静、沉稳,充满了致命的威胁感。
每一股灵压都像是一根绷紧的钢丝,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收割这片山谷里即将成熟的“庄稼”。
米柴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最坏的预感成真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返乡之旅,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他们这群绝望的灵魂,就是被驱赶到屠宰场里的牲畜。
“操。”
米柴在心里用最朴素的词汇表达了最真挚的情感。
道路千万条,他偏偏选了条死路中的死路。
本想着躲开死神的视线,结果一头扎进了人家的KpI指标里。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东仙要这个身份的本体,最好是那个标志性的眼罩,或者是那一头时尚前卫的脏辫。
只要没了这些,自己这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兴许还能在死神堆里蒙混过关。
就在米柴还在原地进行着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时,前方混乱的“返乡团”已经彻底乱了套。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彻底点燃了恐慌的导火索。
最先出现变化的,是队伍里那几个之前就显得特别丧、特别绝望的家伙。
他们的脸上,像是被无形的手强行按上了一块惨白的面具,五官扭曲,眼眶里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身体也随之膨胀、变形,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怪物。
从整到虚的转变完成了。
理智被彻底吞噬,剩下的只有饥饿的本能。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一种需要用其他灵魂来填补的无底洞。
新生的虚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了身边刚刚还是同伴的整。
“啊——!”
“救命!不要过来!”
那些还保留着人类形态的整终于从麻木中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手脚并用地向四面八方奔逃。
然而,两条腿的整,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已经变成怪物的前同伴。
惨叫声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然后迅速被更大的混乱所吞没。
一个跑得慢的整被一只长着螳螂般前肢的虚扑倒在地,尖锐的利爪轻易地撕开了他的胸膛,那颗象征着灵魂核心的锁结被残忍地挖出,塞进了虚那不断开合的嘴里。
嘎吱、嘎吱。
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
更多的虚被这血腥的场面所刺激,纷纷加入了这场盛宴。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米柴的波动感知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能“看”到那些被吞噬的整脸上最后的表情,从惊恐到绝望,再到彻底的空洞。
而就在不远处的山脊上,那几股属于死神的灵压依旧冷漠地悬停着,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就知道结局的戏剧,没有丝毫出手干预的意思。
米柴心里跟明镜似的。
对于护廷十三队来说,纪律和规则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些整,从他们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被划归为“待处理耗材”。
救他们?
为什么要救?
就算救下来,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苟延残喘几天,最终还是免不了虚化的结局。
与其让他们在别的街区虚化,造成更大的混乱和伤亡,不如在这里集中处理掉。
逻辑上完全说得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高效”。
可道理归道理,眼前这幅人间地狱……
哦不,魂间地狱的景象,还是让米柴的胸口堵得慌。
他不是什么圣母,但也做不到像那些死神一样,把一条条鲜活的灵魂当成报表上的数字来看待。
米柴嘴里小声嘀咕着这帮死神的冷血,脚下的动作却一点没停,趁着那群整变成虚引发的巨大骚乱,猫着腰,悄悄地朝着反方向开溜。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不跑路,难道留下来等着被当成饭后甜点吗?
什么狗屁道义,什么同情心,在自己的小命面前,都得往后稍稍。
保住自己这条刚捡回来的命,才是眼下最正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