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一瞬间,真是惊险万分。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就在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即将把他彻底碾碎的前一刻,他体内那股被催动到极致的“波动之力”自发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
它没有去硬抗,而是像一层高速振动的薄膜,在接触的刹那,将大部分纯粹的物理冲击力给卸掉、震散了。
正是这最后关头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的力量,为他提供了足够的防护。
即便如此,残余的力道也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这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没有这股力量,刚才那一刀,自己恐怕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像是踩踏在米柴的心脏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用他那独特的“感知”望去。
更木剑八正缓缓地向他走来,他身上那股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灵压,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攻击性,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颗恒星,散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和压迫感。
他停在了距离米柴十米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和我战斗也能分心,”
更木剑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其中蕴含的不悦和斥责,比任何狂怒的咆哮都更让人心寒,“是谁给你的勇气!”
那语气里,带着一种极度的失望,仿佛在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玩具,结果你却在关键时刻自己坏掉了。
米柴此刻心里除了剧痛,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讪讪和后怕。
他拄着刀,努力地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他只能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在心里苦笑。
搞砸了。
玩脱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对死神这个世界里的战斗等级,没有一个清晰的、或者说是敬畏的概念。
他一直把这场战斗,当成了一场高难度的游戏攻略。
他分析着对手的攻击模式,计算着对方的攻击前摇和后摇,寻找着破绽,享受着那种“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智力优越感。
当他发现更木剑八的攻击模式“单调”时,他甚至产生了“不过如此”的轻蔑。
他把更木剑八当成了一个AI固定的狂战士型boSS,一个只要摸清套路就能无伤单刷的存在。
现在看来,自己错得何其离谱。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boSS?
这分明是那种会根据玩家行为,在血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后,直接触发第二阶段,甚至是第三阶段狂暴模式的顶级Raid boss!
刚刚那一刀,就是boSS从p1阶段转入p2阶段的全屏AoE秒杀技能!
而自己,就是那个因为在p1阶段打得太顺,就站在boSS脚下跳舞嘲讽,结果被转阶段技能一招秒掉的白痴玩家。
唯一的区别是,游戏里死了可以跑尸复活,而在这里……
刚刚差一点,就真的要去和东仙本尊报道了。
“队长级……”
米柴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汇,“原来……这才是队长级的真正分量吗?”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数据上的攻高血厚了,这是一种质变。
是一种将自身的灵压、意志、斩术,完完全全拧成一股绳,爆发出超越常规的力量。
自己那点儿小聪明,那点儿从游戏里带来的所谓“战斗经验”,在这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绝对力量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感到一阵羞愧,不是为自己的狼狈,而是为自己之前的傲慢。
自己居然……
轻视了这样的一场厮杀。
轻视了这样一个将战斗视为生命全部的男人。
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换做是自己,在打最高难度的团队副本时,要是有个队友站在旁边发呆看风景,自己怕是能当场把他喷到删号退游。
更木剑八的愤怒,理所应当。
米柴缓缓站起身来,身上骨头碎裂的剧痛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不断刺穿着他的神经。
他用斩魄刀支撑着地面,刀身都在微微颤抖,分不清是他的手在抖,还是这把刀也在畏惧着眼前那个如魔神般的男人。
他伸手,有些艰难地挠了挠自己那头因为汗水和灰尘而变得散乱的头发,这个动作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仿佛一个刚睡醒的人在伸懒腰,而不是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战士。
但随着这个动作,他整个人的状态却出奇地变得放松了下来。
紧绷的肌肉松弛了,急促的呼吸平稳了,就连那双因为失明而显得空洞的眼睛,似乎也重新凝聚起了某种焦点。
“原来如此……”
米柴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之上,“队长级的战斗,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想通了。
自己之前的战斗方式,就像是在玩一个动作游戏时,只用平A和最基础的技能去刮痧一个满级boSS。
不是说不行,但效率极低,而且一旦boSS不耐烦了,一个全屏大招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刚刚更木剑八那随手一刀,就是那个大招。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秒的傻子。
至于轻视更木剑八?
羞愧过后,米柴反倒觉得这是一种必然。
一个只玩过单机RpG的玩家,第一次进入大型多人在线网游,看到一个全身神装的大佬,下意识地用自己那套“走位、预判、找破绽”
的单机逻辑去应对,结果被对方用装备和等级的绝对数值碾压,这太正常了。
现在,教程阶段结束了。
是时候,让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见识一下来自异世界阿拉德大陆的“顶级职业”了。
“如果队长级只是这样的程度……”
米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奇特的笑意,那是一种找到了游戏正确打开方式的欣喜,“那确实是应该……认真一些了。”
他双手握住斩魄刀。
更木剑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瞎子身上的“气味”变了。
之前那股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小聪明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的东西。
那感觉,就像是剥开了一颗无害的水煮蛋,结果发现里面藏着的是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