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殿内,并非金碧辉煌,而是一片无垠的、充满生机的翠绿空间。脚下是柔软如茵、散发着清香的灵草,头顶是流淌着柔和光晕的、如同叶脉经络般交织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气息,呼吸之间,仿佛都能感受到万物萌发的喜悦。
殿宇中央,并非宝座,而是一株巨大无比、难以用言语形容其规模的古树。其根茎盘桓如龙,深扎于虚无,树干粗壮需万人合抱,枝叶舒展,遮蔽了整个殿宇上空,每一片叶子都如同一块完美的翡翠,其上流淌着大道纹络,散发出慈祥、厚重、仿佛能包容一切生命的伟大意志。
这,便是灵域的核心,万灵之母的显化之身——生命古树。
在古树之下,一团最为浓郁、如同液态翡翠般的生命光晕缓缓凝聚,化作一位身着素雅青袍、容貌慈和、眼神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所有母亲温柔的女性身影。她并无迫人威压,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与亲近之感,仿佛面对的是生命的源头,是一切生灵的母神。
“创世的尊者,历经回廊,初心不改,欢迎来到万灵殿。”万灵之母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回荡在整个殿堂之中。“吾乃此间意志显化,你可以称我为‘青帝’。”
青帝,并非帝王,而是执掌生命萌发、滋养万灵的尊称。
厉擎山拱手,不卑不亢:“青帝阁下,厉擎山冒昧来访,只为取回造化玉牒碎片,重聚神殿,以定七域风波,还望成全。”
青帝那蕴含万古春秋的眼眸注视着厉擎山,缓缓道:“尊者之道,吾于回廊之中已窥见一二。创世而不踞,守护而不私,红尘炼心,明见本性,确为苍生之幸。造化玉牒碎片于此温养无数岁月,与灵域本源相连,滋养万物,若骤然取走,恐伤灵域根基,致使万灵凋敝。”
她话语平和,却点明了最现实的阻碍。
厉擎山神色不变,沉声道:“青帝阁下所言甚是。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魔域侵蚀,妖氛蠢动,鬼蜮窥伺,怪异潜伏,神域霸道,仙域算计……七域失衡,战火一触即发。灵域虽超然,岂能独善?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重聚神殿,非为一己之私,实为拨乱反正,重塑秩序,护佑的,亦是包括灵域在内的亿万生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充满生机的殿堂,继续道:“且,造化玉牒本为创世神器一部分,其核心法则乃是‘造化’与‘平衡’,而非单纯‘滋养’。它在此地,固然能滋养灵域,却也因此功能单一,未能尽展其能。若重归神殿,与其他碎片合一,方能真正发挥其调和阴阳、平衡万法的至高权能,届时反哺灵域乃至七域之生机,远胜如今。”
青帝静静听着,眼眸中光华流转,似在推演无数可能。殿内一时寂静,唯有生命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
良久,她轻叹一声,那叹息中带着一丝释然与决断:“尊者洞悉本质,所言不虚。吾执掌生命,亦知‘易’之理,穷则变,变则通。固守一隅,或得一时安宁,却非长久之计。罢了……”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只见那巨大的生命古树主干之上,一点温润无比的青色光华缓缓亮起,随即,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如同最上等青玉、表面流淌着无数生灭不定的玄奥符文的碎片,自树干中分离而出,轻飘飘地落在青帝掌心。
正是造化玉牒碎片!
碎片出现的刹那,整个万灵殿的生命能量都为之雀跃、共鸣,厉擎山体内的万法星核更是微微震颤,散发出强烈的吸引之意。
“此物,便交予尊者。”青帝将碎片递向厉擎山,神色庄重,“望尊者谨守初心,善用此物,莫负这七域苍生,亦莫负我灵域今日之托付。”
厉擎山郑重接过碎片。入手温润,磅礴无尽的造化生机与生命法则感悟瞬间涌入心间,与万法星核的力量开始交融、互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记忆,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恢复、补全。
“厉某,必不负所托。”他深深一揖。
就在造化玉牒碎片离开生命古树的瞬间,古树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散发出的生命光华略有暗澹。青帝的身影也似乎透明了一分。显然,剥离此物,对灵域确有一定影响。
厉擎山心念微动,并未立刻离开。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混沌色的本源之光,那光芒中蕴含着最初始的创造之力与秩序法则。
“取之于此,还之于此。青帝阁下,请接我一份回礼。”
他屈指一弹,那点混沌之光轻飘飘地飞向生命古树,融入其主干之中。
嗡——!
生命古树猛然一震,比之前更加璀璨的青色光华爆发开来!那光华并非单纯的生机,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定义存在的本源力量!古树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翠欲滴,树干上的纹路愈发深邃玄奥,整个万灵殿的生命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厚重、更加充满了一种“不朽”的意味!
厉擎山这一缕本源,远比造化玉牒碎片在此温养带来的好处更加根本、更加珍贵!这是在为灵域注入了一丝“创世”的根基!
青帝那慈和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随即化为无尽的感激。她朝着厉擎山,深深一礼:“尊者厚赠,灵域……永世不忘!”
此举,不仅弥补了取走碎片的损失,更让灵域与厉擎山之间,结下了远比之前更加牢固的善缘。
厉擎山微微一笑,受了此礼。他感应着体内逐渐交融的星核与玉牒碎片,心中对那最后的“归墟之印”碎片感应愈发清晰。那碎片,果然与魔域核心之地密切相关。
“青帝阁下,厉某还需前往魔域,寻那最后一块碎片,就此别过。”
“尊者保重。灵域之门,永为尊者敞开。”
厉擎山拱手告辞,身形在翠绿光芒中渐渐澹化,离开了万灵殿,离开了这片生命的净土。
……
数月之后,人域,天阙皇城,万象阁。
厉擎山归来,并未惊动太多人。他坐于阁内,面前悬浮着三件物品:缓缓旋转、散发着星辰法则气息的万法星核;流淌着无尽造化生机的造化玉牒碎片;以及那面沉寂许久、此刻却隐隐躁动起来的、来自怪域的青铜面具。
三件物品气息迥异,却在他本源之力的调和下,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云逸曾来拜见,言及朝政已稳,四海升平,边境安宁,感念师恩。厉擎山勉励一番,赐下几缕精纯灵气助其修行,并未多言自身之事。
他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融合两大碎片与推演魔域之行上。
融合的过程,亦是记忆与力量加速回归的过程。他看到了更多创世细节,看到了七域法则如何相互制衡,也看到了那被封印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威胁,其名为——“噬界黑渊”。那是一种并非生灵,而是概念性的、以吞噬世界、归万物于虚无为本能的恐怖存在。当年他牺牲大部分力量,才将其勉强封印,自身也因此陷入沉眠。
而如今,封印似乎有所松动,“噬界黑渊”的气息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七域,加剧着彼此的矛盾与冲突。那些域外渗透,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其无形的手笔在推动!它渴望七域内战,秩序崩坏,以便它挣脱封印,彻底吞噬一切!
“原来,真正的敌人,一直潜伏在暗处……”厉擎山眼中寒光闪烁。重聚神殿,不仅是为了恢复力量,更是为了加固封印,乃至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而最后一块碎片“归墟之印”,代表终结与轮回,是封印的关键组成部分,如今却落入了魔域之手。魔域力量本质偏向毁灭与混乱,与“归墟”的部分特性相合,恐怕已被其深度利用甚至污染。此行魔域,必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
他看向那面青铜面具。此物源自怪域,却能感应到与灵域相关的启灵古树,如今又对即将前往的魔域产生反应……这怪域,似乎总能出现在关键节点的附近。是巧合,还是……它也察觉到了“噬界黑渊”的存在,并以它那混乱的方式,在试图做些什么?
厉擎山收起三物,长身而起。
窗外,月色如水,洒满皇城。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但他知道,这安宁之下,是暗流汹涌,是关乎存亡的危机。
他轻轻吟道,声如玉石,带着一丝慨然与决绝:
“历尽红尘证本心,归来青衫未染尘。
万法星核定乾坤,造化玉牒溯源根。
欲往魔域寻归墟,黑渊暗影犹自深。
但使灵光存一念,敢叫日月换新天!”
吟罢,他一步踏出,身形已消失在万象阁中。
月色下,唯有清风拂过窗棂,仿佛那袭青衫,从未出现过。
下一站,魔域!取回最后的“归墟之印”碎片,直面那潜伏万古的——“噬界黑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