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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滑入凌晨夜幕笼罩下的东京大学校园。

此时,是预言中第二日接近第三日的凌晨,晚上十一点左右。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教学楼都已熄灯,只有零星几个研究室还亮着灯火,校园小径上行人稀少。

久崎隼人选择了一条避开主干道的偏僻路线,最终将车辆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艺术学院那栋独立工作室小楼的背面阴影处。

他熄了火,车内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填满。

他静静地坐了几秒,像是在平复内心翻涌的、混杂着极度兴奋与某种神圣感的狂潮,然后才动作利落地翻身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九条美希依旧昏迷着,蜷缩在铺着防水布的后备箱里,苍白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

久崎隼人伸出手指,仔细地探了探她的颈动脉和呼吸,确认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短时间内绝不会醒来。

他的动作冷静而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仿佛在检查一件运输途中的贵重物品。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张厚实防水布(防水布),将美希的身体仔细地包裹起来,遮掩住人体的轮廓,只留下些许不起眼的褶皱。

随后,他将其放入一个足够大的、带有滚轮的折叠式搬运箱(折叠箱)中。

箱子的侧面,他还特意贴上了一张打印好的标签:

「雕刻素材-石膏原型-取扱注意」

(雕塑素材-石膏原型-小心轻放)。

完美的伪装。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普通的艺术学院教授深夜运送教学材料一般,拉着搬运箱,不疾不徐地走向自己的独立工作室。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偶尔遇到一两个晚归的学生,对方看到他以及那个贴着标签的箱子,都会恭敬地打招呼:

「久崎先生、こんばんは。お疲れ様です。」

(久崎老师晚上好。您辛苦了。)

久崎隼人则会微微颔首回应,脸上甚至能挤出一丝温和的、略带疲惫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位醉心于艺术创作而废寝忘食的教授。

没有人会对他深夜搬运「雕塑材料」产生任何怀疑。

工作室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关上,将外界彻底隔绝。

室内依旧弥漫着松节油、颜料、以及某种淡淡的、类似福尔马林的化学药剂气味。

各种雕塑工具、画架、完成或未完成的作品杂乱却又有序地摆放着,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的高强度工作灯和金属台面。

通常而言,进行那最终的「神圣仪式」——肢解与保存——他并不会选择在这里。

他拥有一个更隐蔽、更专业、也更远离人群的场所:

位于神木公园深处,巧妙地隐藏在一处废弃管理设施下的地下室。

那里设备齐全,隔音绝佳,是他以往完成「作品」的圣殿。

即使此刻,神木公园及其周边区域,因为高桥圣子案以及可能存在的未知线索,早已被警方拉起了最高级别的警戒线,厳重な警戒(严密戒备),日夜都有警察巡逻值守,几乎连一只陌生的苍蝇都难以飞入。

但是其实没关系,自己的路线足够隐蔽,走入之后如同消失了一般,那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直接通往神木公园的池塘靠近密林的那一侧。

不过……他回想起在上车之前,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与审慎,他曾小心翼翼地褪去美希的部分衣物,借助手电筒的光线再次仔细检视。

那具躯体……在冰冷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毫无瑕疵的完美。

肌肤的质感、骨骼的起伏、肌肉的线条、脉络的走向……

一切的一切,都精准地契合了他脑海中构想了无数遍的、那件至高の艺术作品(至高艺术之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核心部件所需要的所有条件。

没有那可憎的胎记,没有任何微小的斑点或瑕疵,纯粹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最後のピースだ…】

(…最后的拼图…)

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使命感在他胸中澎湃。

【これで…完璧になる…】

(这样…就能完美了…)

他如同一个即将为信仰献身的殉道者,内心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他想到,只要能将这件最终完成的、融合了所有「极致之美」的「作品」。

后天就是东京大学即将举办的大型艺术文化祭,他将在东京大学这群未来艺术栋梁的师生面前,在艺术的殿堂里公开展出——

哪怕世人暂时无法理解,只会感到恐惧与恶心,但那真正的、纯粹的、极致到无垢的美,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意义!

到了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被警方立刻逮捕,甚至可以接受即时死刑(当场执行死刑),哪怕是愤怒的九条阵用警枪当场射杀他,也完全值得了!

因为他的艺术已经完成,他的使命已经达成,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最辉煌的终点。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决定:就在这间大学的工作室里,完成最后的步骤!

最伟大作品的最终降诞,绝不能在地下室那种地方!绝不能!

工具箱里的工具齐全,足够他进行精细操作。

虽然风险远比在秘密地下室大,但伴随着风险而来的,正是一种在艺术圣地进行神圣仪式的奇异兴奋感,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当一个人愿意牺牲性命的时候,凡俗的一切对他而言将毫无意义。

换句话说,法律不过是一张菜单,当一个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出价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样的菜品都任他挑选了!

久崎隼人深吸一口气,将搬运箱拉到了工作室中央,打开箱盖,准备取出他那件无价的「素材」,开始工作。

然而,就在他转身走向自己从车里的后备箱和美希一并拿出来的工具箱,仪式即将开始之时——

咔哒…咔哒…

他拧动工具箱上的锁具,却发现锁芯纹丝不动。

「……?」

他皱了皱眉,加大力度,甚至尝试用力掰开,但那把看起来相当坚固的南京锭(挂锁)仿佛锈死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

「…なんだ?」

(…怎么回事?)

他低声自语,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他蹲下身,凑近仔细检查。

这才发现,锁具的关键部位,似乎因为之前某些未察觉的撞击或锈蚀,内部的结构竟然损坏卡死了!

这并不是钥匙的问题,而是锁体本身发生了故障。

是车里的颠簸吗?可是路况明明很顺利!

【…ちっ…】(…啧…)

一股极度的烦躁和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这简直是命运在对他开玩笑!

刚刚将完美的「女神」迎回圣殿,准备进行最终的加冕,却发现开启神圣工具的钥匙被无形的手折断了!

仿佛是命运在给予他垂青之后,又随手给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没有那些特制的、锋利的、经过精心养护的工具,他根本无法进行他所要求的「完美」剥离。

用普通工具是对「素材」的亵渎,也根本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精确度和保存效果。

他尝试了几种方法,甚至找来工具想强行破坏锁具,但又怕巨大的声响在深夜寂静的教学楼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最终,他只能阴沉着脸,放弃了今晚立刻动手的打算,不过好在,艺术文化祭在后天,他仍有明天足足一天的时间。

「仕方がない…明日の朝、最早の时间に键屋に行くしか…」

(没办法了…只能明天一早,第一时间去找锁匠…)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了保证「素材」在等待期间不会意外苏醒或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他谨慎地计算了剂量,给依旧昏迷的九条美希注射了适量的麻醉药,确保其能安然度过夜晚。

随后,他环顾工作室,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个平时存放画材、杂物,还算干净整洁的储物室。

他将美希重新用防水布包裹好(防止留下纤维或皮屑),小心翼翼地抱了进去,让她平躺在一些柔软的废弃画布上。

咔嚓。

他退出储物室,从外面将门锁牢牢锁上。

这把锁,倒是完好无损。

他站在紧闭的储物室门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扇普通的木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那件即将成就他终极艺术的、沉睡的「完美素材」。

他之前还看到,九条美希的身侧,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放着一个hellwo kitty的粉红色行李箱,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啊,那好像是上一次定制美术用品时,对方搞活动时赠送的赠品,不过没什么所谓了,一切都没所谓了。

到时候就把这具躯体其余废弃的部分,在作品展出之前,丢进神木公园的池塘里吧,最完美的一刻,容不下任何冗余的赘物。

最伟大的作品,即将完成了。

【あと少しだけ…我慢だ…】

(只差一点点了…再忍耐一下…)

【明日こそ…完璧なる美が诞生する…】

(明天…完美之美必将诞生…)

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门内的「她」,又像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因为期待而剧烈跳动、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脏。

工作室的灯光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冰冷的光栅,如同囚笼的栏杆。

而囚笼之内,沉睡的「女神」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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