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司”的集装箱改造实验室内，灯火通明。
浓郁的咖啡苦香混杂着设备高负载运行时产生的臭氧味，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技术狂人的气息。
那枚漆黑如墨的“情绪核心”，正被无形的磁场托举，悬浮在反重力分析台上。
苏晓蔓戴着数据手套，十指在虚拟光屏上疾速跃动，一行行代码化作数据流，试图钻入晶体的最深层。
“加密逻辑很棘手。”苏晓蔓的眉头拧成一团，“它不是建立在数学算法上，而是模拟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想破解，我得先写一个能模拟‘喜怒哀惧’的AI出来。”
“变态吧！”韩柚在一旁“咔嚓”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嘟囔，“这帮人是把密码学焊在心理学上了？”
风吟坐在他的专属工作台前，正用电烙铁小心翼翼地修复着【自适应灵能频率干扰器】上烧毁的几个元器件，头也不抬。
“这恰恰说明他们的路子走对了。”他吹了吹烙铁头上冒出的青烟，“把唯心的‘情绪’，进行唯物的‘编码’和‘量化’。抛开他们那丧心病狂的动机不谈，这技术思路有点意思。”
“有意思？风吟哥你没看见艺术馆里那些人多惨吗？”韩柚不乐意了。
“惨，当然惨。但这跟技术本身是两码事。”风吟放下烙铁，拿起镊子夹起一个微型电容，“菜刀能切菜也能捅人，问题在握刀的手。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刀从疯子手里抢过来，再让他们为乱挥刀付出代价。”
这套歪理，韩柚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另一边，陈肖博士和林夕瑶正在整理报告，气氛压抑。
“初步统计，七百六十三名平民，三十二名总局外围人员受到波及。”林夕瑶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驱散的疲惫，“万幸，你的设备还有……你队员的歌声，及时干预，没有死亡案例。但超过七成的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创伤，后续的心理疏导是个天文数字。”
“我从重度污染者身上提取了精神残留样本。”陈肖博士推过来一份打印报告，“分析结果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情绪核心’，在吸收负面情绪时，会分泌一种灵能信息素，直接作用于人类大脑的杏仁核。它不是放大情绪，是‘修改’！它会直接抹掉理智，把恐惧、愤怒、绝望的优先级，提到生存本能之上！”
“换句话说，它在把人变成只为负面情绪服务的野兽。”风吟一针见血。
“是‘电池’。”苏晓蔓突然开口，她指着屏幕上一段刚刚破译的数据流，“我撬开了一点外层协议，里面有份残缺日志。”
所有人瞬间围了过去。
屏幕上，冰冷的字符浮现：
【项目代号：盖亚（GAIA）】
【目标：通过共振场收割指定人类情绪，提纯、转化为高密度灵能，作为“生命之树”项目的核心能源。】
【实验日志c-101：测试体《深渊凝视》投放成功。通过网络舆论引导，已吸引大量怀有‘空虚’、‘焦虑’等负面情绪的‘适格者’。】
【实验日志c-103：能量转化效率超出预期。‘盖亚核心’表现出初步‘活性’，开始本能渴求更强烈的‘痛苦’与‘恐惧’。】
【实验日志c-105：污染扩散。失控。核心的‘活性’演化为初级‘贪婪’。它不再满足于被动吸收，而是主动制造惨剧。项目……封存。】
“又是封存！”韩柚气得一拍桌子，“长生生物是开孤儿院的吗？生下来的全是问题儿童，说扔就扔！”
“这次的激活指令，查到来源了？”风吟的语气冷了下来。
“查到了。”苏晓蔓的脸色很难看，“和前两次一样，同源。那个叫【人类补完计划】的暗网论坛。就在我们去艺术馆的时候，他们发布了‘激活码’，还开了实时直播。那帮杂碎，就在屏幕后面，欣赏艺术馆里的一切。”
实验室的温度骤降。
“人渣……”林夕瑶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他们不是疯子，是信徒。”风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在向他们的‘神’，那个‘观测者’，献祭。钢铁厂的机械飞升，银行的数据永生，艺术馆的情绪聚合体……都是祭品。他们在展示，人类这个物种，可以进化成任何形态。”
“这有什么意义？”陈肖博士无法理解。
“意义在于，向‘观测者’证明，人类有被‘选中’的价值。”风吟一字一顿，“他们在用全城人的命，给自己换一张登上新世界方舟的船票。”
就在这时，韩柚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走到一旁接听，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到震惊，最后变成了骇然。
挂断电话，她快步走回。
“查到了！我爸动用关系查到一件事。一个月前，长生生物的董事长，和木家的家主木延年，在公海的一艘游轮上，见了一个人。”
“谁？”
“不知道身份，代号‘传教士’。”韩柚的声音有些发干，“而且，那艘游轮的注册公司，背后是一家专门搞……现代艺术品投资的基金会。”
艺术品投资。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将所有线索瞬间击穿。
长生生物负责技术，木家提供古老传承，而这个“传教士”和他背后的势力，负责将这些致命的造物包装成“艺术品”，投放到社会上，完成一场又一场血腥的“祭典”。
一个分工明确，丧心病狂的利益共同体。
“清玄道长怎么说？”风吟忽然问。
“道长说，这种以情绪为食，操控人心的东西，在道家典籍里叫‘心魔’，最顶级的那种。”韩柚转述道，“他说，‘心魔’无形无相，可一旦有了寄托的‘器物’，就等于给了魔鬼一副身体。道家有种禁术叫‘炼魔为丹’，把心魔炼化了吞下去，修为暴涨，但一个不慎，就会被夺舍。长生生物干的，就是这事儿。”
“科学的皮，玄学的骨。”风吟冷笑，“什么都想要，也不怕撑死。”
“滴——”
苏晓蔓面前的屏幕，弹出一个血红的警告框。
“最内层的加密……破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一个孤零零的音频文件，躺在文件夹的最深处。
“又是这个？”韩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苏晓蔓点下播放键。
还是那个经过处理的，狂热又兴奋的男声，但这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看到了吗？这就是艺术，这就是进化。你们用血肉歌唱，我们用灵魂谱曲。你们的抵抗，在更高维度的生命面前，多么可笑，多么原始。”
“你们以为赢了？不，你们只是打扫了祭坛。祭典已经完成，‘神’，收到了我们的讯息。”
“‘盖亚’的成功，证明了人类脆弱的情感，也能成为登上神坛的阶梯。我们不必再受困于这副皮囊，我们可以成为光，成为电，成为思想本身！”
“审判日近了。‘观测者’将亲自降临，用祂的目光，重新定义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而‘情绪收割’计划，只是为了在末日到来前，为被选中的人，准备好一副能够承载神恩的‘新身体’。这是我们献给人类……最后的希望！”
“愚蠢的抵抗者，你们还在守护一个注定被格式化的旧世界。而我们，早已拿到了新世界的源代码。”
音频结束，一片死寂。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毁灭。
他们要……“超度”全人类。
嗡——嗡——
风吟的私人手机突然在桌上剧烈振动。
一个加密的未知号码。
他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
“风吟先生，我是木延年。”
风吟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的表演，很精彩。”木延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你和你的朋友们，在阻碍历史的进程。”
“我给你一个选择。”
“加入我们。”
“或者，在历史的车轮下，被碾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