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过圣樱学院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安静得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轻响和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
郁玖鸢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本精装版的《拜伦诗选》封面。
她到得很早，选了个视野开阔的角落，既能看清入口，又能随时观察周围的动静。
手机屏幕暗着，停留在和那个陌生号码的聊天界面。“晚上七点，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有东西给你。——谢哲成”，短短一句话，她已经反复看了不下十遍。
【宿主，谢哲成居然主动约你！这绝对是转机！】007的声音在脑海里盘旋，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说他会给你什么东西？情书？定情信物？还是……】
“闭嘴。”郁玖鸢在心里冷淡地打断。她指尖摩挲着光滑的书皮，眼底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思绪却异常清晰。
谢哲成不是会做无意义之事的人。白天在食堂，他明确表示“和她没关系”，转头却主动邀约，甚至用了“有东西给你”这样暧昧的理由，这不合逻辑。
除非，这件“东西”和利益有关。
郁玖鸢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纯良无害的面容上，那双漂亮的杏眼显得格外清澈，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充满了懵懂的期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底深处，是一片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算计。
爱人？她当然会。从小在郁家长大，她最擅长的就是用最温柔的姿态，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长辈的乖巧，对同辈的亲和，对侍者的体恤……这些都是她的保护色。至于真心？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没用的东西。
包括此刻对谢哲成的“攻略”，本质上也只是一场交易——用他的好感度，换自己的生存。
至于容笙寒？不过是交易中突然出现的变量，或许能利用，或许会碍事，但终究要为最终的目标服务。
“咔哒。”
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郁玖鸢立刻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和羞怯，像只受惊的小鹿。
谢哲成站在不远处，依旧是一身深色校服，身姿挺拔如松。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柔和了几分轮廓，却没能驱散他周身的寒气。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目光在馆内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窗边的郁玖鸢。
四目相对的瞬间，郁玖鸢的心跳“恰到好处”地漏跳了一拍，她低下头，指尖轻轻绞着裙摆，一副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他来了！宿主，保持这个表情！纯欲风！男人都吃这一套！】007在脑海里尖叫。
谢哲成迈开长腿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他在郁玖鸢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他的声音低沉，和白天在食堂时一样，没什么温度。
郁玖鸢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文件夹上，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这是……？”
“城东地块的竞标资料。”谢哲成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郁家最近在跟进这个项目，里面有几份谢家整理的风险评估报告，或许有用。”
果然是利益。
郁玖鸢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惊喜又感激的表情，声音软糯得像：“谢同学，这太贵重了……我们家确实在为这个项目头疼，谢谢你。”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文件夹的边缘，动作轻柔，眼神真挚，仿佛真的被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打动了。
谢哲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开口：“不用谢。郁家如果能拿下项目，对谢家也有好处。”
直白得近乎冷酷。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像冰山从不掩饰自己的寒冷。
郁玖鸢的笑容更深了，带着点羞涩的讨好：“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帮了我。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也可以找我呀。”
【！！！教科书级别的回应！既表达了感激，又埋下了伏笔！好感度肯定要涨了！】007激动地搓手手（如果它有手的话）。
谢哲成却只是微微颔首，没接话，也没动。图书馆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郁玖鸢能感觉到谢哲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算锐利，却带着一种审视感，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她没有回避，反而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回望着他，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羞怯，像只不懂世事的小兔子。
良久，谢哲成才移开目光，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资料你留着，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就走了？】007懵了，【他就没别的话要说？不借机约你下次见面？好感度……还是0？！】
郁玖鸢看着谢哲成即将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意外。按她的预想，送完资料，至少会闲聊几句，为下次接触铺垫。他这样急着离开，反而显得刻意。
“谢同学！”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急切，像鼓足了勇气。
谢哲成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郁玖鸢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捏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吟：“那个……明天下午有物理小组讨论，张教授说要分组……我不太懂这些，你……你能和我一组吗？”
她抬起头，眼底带着祈求和不安，纯良的面容上满是依赖，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这是她算好的一步。
谢哲成是物理天才，小组讨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而她白天在课堂上暴露了物理短板，提出这样的请求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这能创造一个不得不接触的契机。
谢哲成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沉默了几秒。
【快答应！快答应！】007在脑海里疯狂刷屏。
“可以。”最终，他只吐出两个字，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答应了！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是合作的开始！好感度……嗯，还是0，但进步了！】007已经学会了自我安慰。
郁玖鸢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的羞怯和不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指尖用力捏了捏，纸质坚硬，里面的资料想必很重要。
谢哲成的目的很明确：用资料换郁家的投桃报李。至于小组讨论？大概只是觉得顺水推舟，没必要拒绝。
真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郁玖鸢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这样的人，反而更容易掌控，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不怕他不上钩。
她打开文件夹，刚想翻看里面的内容，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聊得这么开心，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郁玖鸢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迅速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纯良无害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警惕。
容笙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天体演化史》，发丝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里却像藏着星光，亮得让人看不透。
“容同学？你怎么也来了？”郁玖鸢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来借书。”容笙寒扬了扬手里的书，顺势在谢哲成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身体前倾，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刚在楼下就看到你了，本想打招呼，却看到谢哲成也在……就没好打扰。”
他的语气轻快，像是在分享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紧紧锁着郁玖鸢的脸，仿佛在确认什么。
郁玖鸢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到多久了？看到谢哲成给她资料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夹，将它推到桌角，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不是你想的那样，谢同学只是给了我一些学习资料。我们……我们约了明天的物理小组讨论。”
主动解释，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也是为了维持自己“单纯”的人设。
“物理小组讨论？”容笙寒挑了挑眉，笑容更深了，“谢哲成可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居然会答应和你一组？郁大小姐的魅力不小啊。”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手指却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郁玖鸢垂下眼，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我物理太差了，只能厚着脸皮求他。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容笙寒突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不会的可以问我啊，我物理虽然没谢哲成好，但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温热的指尖穿过发丝，带着陌生的触感。
郁玖鸢的身体瞬间绷紧，却没有像白天在食堂那样躲开，反而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声音细若蚊吟：“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的顺从和依赖，像羽毛一样搔在人心上。
容笙寒的动作顿了顿，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柔软，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不麻烦，能教郁大小姐，是我的荣幸。”
【！！！容笙寒摸你头发了！好感度绝对飙升！至少40了！】007激动地喊，【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宿主，加把劲！】
郁玖鸢抬起头，对容笙寒露出一个感激又羞涩的笑容，眼底清澈如水：“那太谢谢你了，容同学。”
看着她纯良无害的样子，容笙寒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他拿起桌上的《天体演化史》，站起身：“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天黑了，不安全。”容笙寒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就当是……提前预习，帮你辅导物理的定金。”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郁玖鸢只好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和自己的包，跟着他一起走出图书馆。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卷起郁玖鸢的几缕发丝。容笙寒很自然地伸出手，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颊。
“谢谢。”郁玖鸢的脸颊“恰到好处”地泛起红晕，低下头，脚步慢了半拍。
容笙寒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光芒暗了暗。他收回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声音听不出情绪：“谢哲成给你的资料，是城东那块地的吧？”
郁玖鸢的脚步顿了顿，心里一惊。他果然知道。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你怎么知道？”
“猜的。”容笙寒笑了笑，语气轻松，“谢家最近在处理这块地的后续，谢哲成手里有资料也不奇怪。不过……”
他话锋一转，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郁家想要拿下这块地，光靠谢家的资料可不够。城西的林家也在抢，他们背后有苏家撑腰。”
郁玖鸢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林家？苏家？这两家确实和郁家有竞争关系，但他们暗中联手的事，连郁父都只是隐约察觉，容笙寒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到底是什么人？
郁玖鸢看着容笙寒那张带着笑容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男生神秘得可怕。她压下心底的震惊，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那怎么办？爸爸最近为了这件事，天天失眠……”
她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像只无助的小动物，恰到好处地激起人的保护欲。
容笙寒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容家在城西有点人脉，让林家退出去，不难。”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郁玖鸢的心脏猛地一跳。容家的人脉？让林家退出去？这诱惑太大了，比谢哲成的资料有用得多。
但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容笙寒的帮助，必然需要她付出代价。
她抬起头，看着容笙寒那双认真的琥珀色眸子，声音带着犹豫和感激：“这……这太麻烦你了，而且……”
“不麻烦。”容笙寒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来了。
郁玖鸢的心里一片清明，脸上却露出天真的好奇：“什么条件？”
容笙寒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蛊惑：“做我女朋友。”
晚风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郁玖鸢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羞涩，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吓到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路灯杆，发出轻微的响声。
“容同学，你……你别开玩笑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脸颊红得像要滴血，“我们才认识一天……”
完美的反应。惊讶，羞涩，不知所措，完全符合一个被突然表白的纯良少女该有的样子。
容笙寒直起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却又很快隐去。他摊了摊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戏谑：“吓到你了？开玩笑的。”
郁玖鸢明显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太坏了，容同学。”
那一眼，带着点娇嗔，又带着点依赖，恰到好处地撩动人心。
容笙寒笑了起来，没再提刚才的事，只是说：“走吧，送你到宿舍楼下。”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话。郁玖鸢的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容笙寒的表白是假的，但他的帮助是真的。用一个“玩笑”试探她的反应，又抛出橄榄，这个男生，比谢哲成更难捉摸，也更危险。
但不可否认，他的价值也更高。
至于谢哲成……郁玖鸢想起那个冷漠的男生，他的资料有用，他的小组讨论能创造机会，但和容笙寒的帮助比起来，似乎不够分量。
不过，在没有彻底摸清容笙寒的目的之前，她不会轻易选择任何一方。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互相制衡，而她坐收渔利。
走到宿舍楼下，郁玖鸢停下脚步，对容笙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刚才的事，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她主动道歉，姿态放得很低，既给了容笙寒台阶，又暗示自己没有生气。
容笙寒笑了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吓到你了。资料的事，你考虑一下，想通了随时找我。”
“好。”郁玖鸢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容笙寒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查一下，谢哲成给郁玖鸢的资料里，有没有关于‘实验’的记录。”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回应：“是，少主。”
挂了电话，容笙寒抬头看向郁玖鸢宿舍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郁玖鸢……你到底是真的纯良，还是和我一样，戴着假面？
而宿舍里，郁玖鸢靠在门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容笙寒离开的背影，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轻轻笑了笑。
谢哲成，容笙寒……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她打开文件夹，里面果然是城东地块的详细资料，甚至标注了几个郁家之前没注意到的风险点。郁玖鸢的目光快速扫过，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不管谢哲成的目的是什么，这份资料，她收下了。
至于容笙寒的“帮助”……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容笙寒的号码，是刚才他送她回来时，“不小心”存下的。
或许，明天的物理小组讨论，可以稍微“表现”得差一点。让谢哲成觉得，她确实需要依赖他。
而容笙寒那边……郁玖鸢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偶尔的“求助”，或许能让他更愿意付出。
毕竟，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脱下校服外套，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女面容精致，眼神清澈，纯良得像个天使。
郁玖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又甜美。
“游戏开始了。”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镜中的少女，也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只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丝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