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了格拉汉姆爵士率领的教会主力先锋，亡灵军团在凯尔的带领下，如同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的灰色洪流，一头扎进了魔兽森林更深、更暗的腹地。身后，圣光联军混乱的喧嚣和格拉汉姆爵士不甘的怒吼迅速被层层叠叠的密林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原始丛林中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与潜伏的危险。
凯尔悬浮在军团最前方，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连续施展“寂灭归墟”和击溃格拉汉姆，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灵魂深处传来一丝细微的疲惫感。但他灰色的眼眸依旧冰冷如渊，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周围的环境。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深知教会和王室的追剿绝不会就此罢休，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眼前这片广袤无垠、危机四伏的魔兽森林，既是暂时的屏障，也是充满未知挑战的险地。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林间艰难行进的军团。经历连番恶战，亡灵军团减员严重。低阶的骷髅和僵尸损失了近一半，残存的也大多魂火黯淡，骨架破损。黑骑士折损了十余名，仅存的也个个带伤，骸骨战马的步伐不再轻灵。巫妖的数量本就不多，此刻也显得疲惫不堪，维持军团灵魂链接和施展法术都变得吃力。整个军团的士气，虽然依旧保持着亡灵特有的死寂般的服从，但那种锐气已然受挫。
更重要的是雷诺。凯尔分出一缕心神，感知着被几名僵尸战士用简陋担架抬着、位于军团核心位置的雷诺。他施加的寂灭封印暂时稳住了雷诺的灵魂核心，阻止了剧毒的彻底爆发，但那只是一种冻结状态。两种传奇剧毒依旧如同定时炸弹般潜伏在雷诺的灵魂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着手进行彻底的治疗。而这样的地方，在这片森林中，只有一个——那个连接着亡灵界的深渊入口。
“主君，”一名高阶巫妖通过灵魂链接传来讯息，声音带着虚弱，“前方的死亡能量浓度开始显着提升，但……混杂着许多狂暴的原始灵魂波动。我们似乎正在接近一片……古战场，或者大型坟场。”
凯尔微微颔首。他早已感知到前方那片区域的不同寻常。那里弥漫着浓郁至极的死亡气息，甚至比亡灵军团自身散发的还要精纯和古老，但其中却夹杂着无数混乱、暴戾、充满怨恨的灵魂残念，仿佛有无数生灵曾在那里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屠杀，它们的怨念历经岁月而不散，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灵魂禁区。这种地方，对于亡灵法师而言，既是宝库，也是险地。精纯的死亡能量是绝佳的补品，但那些狂暴的怨灵，却可能敌友不分，攻击一切闯入者。
“方向没错。”凯尔淡淡道，“那里是‘泣血丘陵’，上古时期精灵与巨魔决战之地，陨落生灵数以十万计。穿过它，能节省我们至少三天的路程，也是抵达深渊入口的必经之路。”
他没有选择绕行。时间，是他们最宝贵的资源。每多在森林外围停留一刻，被教会大军合围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传令全军，保持警惕，结成紧密防御阵型，准备穿越泣血丘陵。所有单位，允许自主吞噬沿途遇到的弱小亡灵和灵魂残片，补充消耗。”凯尔下达了命令。在这种死亡能量富集区，低阶亡灵可以通过吞噬同类或灵魂能量来快速恢复，这是亡灵军团独有的优势。
“遵命，主君。”巫妖领命，将指令传达下去。
亡灵军团立刻调整了阵型，收缩得更加紧密，如同一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灰色刺猬，踏入了那片被称为“泣血丘陵”的区域。
一进入丘陵范围，周围的景象骤然一变。参天古木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枯死的、扭曲的怪树，树干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泪般的斑痕。地面是暗红色的泥土，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怨念，即使是没有嗅觉的亡灵，也能感受到那股直击灵魂的负面情绪。灰蒙蒙的雾气常年不散，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半透明的、扭曲的人形或兽形虚影在游荡、哀嚎，它们是陨落于此地的生灵留下的灵魂残渣——怨灵。
“呜——嗷！”
“杀！杀光他们！”
“痛苦……永恒的折磨……”
各种语言的诅咒、战吼、悲鸣，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智错乱的精神噪音，不断冲击着亡灵军团的灵魂链接。一些魂火较弱的低阶骷髅和僵尸，眼眶中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行动变得迟缓而混乱，甚至有相互攻击的迹象。
“稳固心神！吞噬它们！”高阶巫妖们齐声吟唱，强大的灵魂波动扩散开来，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定着军团的阵脚。同时，它们引导着亡灵士兵，主动攻击那些扑上来的怨灵，并将其破碎的灵魂能量吞噬吸收。
凯尔悬浮在军团上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这些怨灵的攻击对他而言如同清风拂面，根本无法撼动他强大的灵魂壁垒。他甚至能感觉到，这片土地深处蕴含的精纯死亡能量，正在缓慢地向他汇聚，补充着他之前的消耗。这里，简直是亡灵的天堂。
然而，天堂往往与地狱相伴。
就在军团深入丘陵数里之后，前方弥漫的灰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股远比普通怨灵强大、狂暴数十倍的灵魂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恨与疯狂的咆哮，震得整个丘陵都在颤抖！灰雾向两侧分开，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缓缓显现！
那是一个由无数破碎灵魂强行糅合而成的恐怖存在！它依稀保持着巨魔的轮廓，但身体是由成千上万痛苦扭曲的面孔和残肢断臂拼凑而成，高达十米，周身燃烧着幽绿色的怨火，手中握着一柄由纯粹怨念凝聚而成的、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巨斧！它的双眼，是两团旋转的血色漩涡，散发着吞噬一切的疯狂意志！
“是怨念聚合体！领主级的凶灵！”巫妖发出了惊骇的灵魂尖啸！这种由海量怨灵在特殊环境下自然融合而成的怪物，没有理智，只有毁灭一切生者的本能，其实力堪比人类的传奇强者，而且极难被彻底消灭！
“为了……复仇！！！”怨念聚合体发出含糊不清的咆哮，迈动沉重的步伐，地面随之震动，它挥舞着怨念巨斧，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朝着亡灵军团猛冲过来！所过之处，弱小的怨灵纷纷被它吞噬，使其体型又膨胀了几分！
“结阵！死亡壁垒！”残存的黑骑士们怒吼着，策动战马顶在最前方，举起骨盾，试图抵挡。
“轰！！！”
怨念巨斧狠狠劈在死亡壁垒上！幽绿色的怨火与灰黑色的死气猛烈冲突，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前排的几名黑骑士连人带马被震得向后滑行，骨盾上出现了裂纹，魂火剧烈摇曳！
这聚合体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
“净化它！用灵魂冲击！”巫妖们试图用亡灵魔法攻击其核心，但灵魂冲击没入那庞大的怨念躯体，如同石沉大海，仅仅激起些许涟漪，反而似乎激怒了它！
“蝼蚁……死！”聚合体再次举起巨斧，这一次，它的目标直指军团中央，那几名抬着雷诺的僵尸战士！它似乎本能地感知到，那里有一个相对“鲜活”且虚弱的灵魂！
凯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雷诺的状态经不起任何冲击！
他不再旁观。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怨念聚合体的正前方，与那庞大的身躯相比，他显得如此渺小。
“滚开。”凯尔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怨念聚合体似乎愣了一下，它那混乱的意志无法理解这个渺小的存在为何敢阻挡自己，但本能地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怨念巨斧以开山裂石之势，朝着凯尔当头劈下！巨斧未至，那蕴含的恐怖怨念冲击就已足以让寻常传奇强者灵魂崩溃！
凯尔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对准了那劈落的巨斧。
指尖，一点极致的灰暗悄然浮现。那灰暗，比最深沉的夜更暗，比最虚无的空洞更空。它仿佛是所有色彩、所有能量、所有存在的终点。
“寂灭……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能量爆发的光芒。凯尔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怨念巨斧的刃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在无数亡灵和怨灵“注视”下，那柄由无数怨念凝聚、坚不可摧的巨斧，从与凯尔指尖接触的那一点开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破碎，不是消散，而是彻底的、从存在层面上的……抹除！
紧接着，这股抹除的力量，如同瘟疫般沿着巨斧迅速蔓延向怨念聚合体的手臂、身躯……
“不……可……能……”聚合体那混乱的意志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但它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庞大的、由无数怨灵构成的身躯，就在寂灭指的力量下，寸寸瓦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最终彻底消失在空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整个泣血丘陵，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那些游荡的怨灵，都仿佛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凯尔缓缓收回手指，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动用寂灭本源之力，消耗巨大。但他必须这么做，以最快的速度、最震撼的方式解决威胁，稳定军心。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怨灵，没有理会。这些低级的灵魂残渣，已经构不成威胁。
“继续前进。”他淡淡地命令道。
亡灵军团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爆发出狂热的灵魂波动，士气大振！它们跟随着凯尔，更加坚定地向着丘陵深处前进。沿途的怨灵纷纷退避，仿佛在迎接它们的君王。
凯尔飞回军团上空，看了一眼担架上的雷诺。封印依旧稳固。
他望向丘陵的尽头，那里，森林变得更加黑暗，死亡能量的浓度也达到了顶峰。深渊的入口，已经不远了。
这一路向魔兽森林最深处的逃亡，注定是用鲜血、死亡和绝对的力量铺就的。而真正的考验，或许在进入亡灵界之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