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早就得了王徽的吩咐,见李白要笔,立刻便有两名机灵的仆人抬着一张宽大的梨花木书案上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那纸,是上好的宣州澄心堂纸,洁白如玉,质地坚韧。那墨,是名闻天下的徽州李廷珪墨,色泽漆黑,墨香清雅。
李白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胸膛,满身的酒气混合着冲天的豪气。他看也不看,随手抓起一支最大的羊毫笔,饱蘸浓墨,踉踉跄跄地走到书案前。
庄园里的管事、仆役、护院,听闻诗仙李白要在家主的亭子里作诗,全都悄悄地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位传说中的谪仙人。
王徽(王秀)站在一旁,亲自为他扶着砚台,心中激动万分。
他知道,接下来诞生的,将不仅仅是一首诗,而是王家数百年后,最重要的一件文化瑰宝,一张足以光耀门楣的烫金名片!
李白醉眼朦胧,看着眼前的白纸,胸中万千丘壑,无数的意象在翻腾。
他想到了初见这伊水庄园的震撼,想到了王缙“为官一时,产业传家”的远见,想到了王徽这个年轻知己的谦恭与豪迈,更想到了自己空有抱负却报国无门的愤懑与不甘。
所有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都化作了笔下的狂草!
他猛地一挥手,笔走龙蛇,一个个大如斗的字迹,瞬间跃然纸上!
他的动作极快,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舞剑,是在抒发胸中的万丈豪情。那笔锋时而如高山坠石,力有千钧;时而如游龙戏水,飘逸灵动。
众人只见他笔尖飞舞,墨迹淋漓,一首长诗,一气呵成!
写完最后一个字,李白将笔狠狠地往案上一掷,墨点四溅。他退后两步,看着自己的作品,再次仰天大笑,笑声震得亭台上的瓦片都嗡嗡作响。
笑声停歇,他双眼一翻,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先生!”王徽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稳稳地扶住。
李白已经彻底醉死过去,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喝酒……喝酒……”
王徽哭笑不得,连忙吩咐仆人:“快,将先生扶到客房好生安顿,切不可怠慢了。”
安顿好李白,王徽这才转身,走回书案前,看向那篇墨迹未干的诗作。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一行行狂放不羁的草书,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墨龙,盘踞其上。
《赠王徽伊水庄园》
君不见伊水东流去,奔腾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王公昔日安南策,声名赫赫动风雷。
文贞之名满天下,功成身退如尘埃。
不恋朝堂紫金贵,独辟庄园向阳开。
良田万亩连青山,琉璃窑火光照台。
富甲神都称第一,金玉满堂非凡才。
今有其子名王徽,谦谦君子气自来。
弱冠执掌千斤担,谈笑风生退狼豺。
邀我亭中饮美酒,牛肉肥鸡敞开怀。
一言说破我心事,浮名于我如浮埃。
人生在世需尽兴,何必摧眉向尘埃!
愿君常葆少年心,不朽世家万代开!
我欲乘风归去也,他日江湖再举杯!
一首诗读完,王徽(王秀)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诗的前半段,写尽了父亲王缙的功绩与智慧,从“安南策”的赫赫声名,到“功成身退”的超凡脱俗,再到开创伊水庄园这份基业的远见卓识,寥寥数语,便将王家第一代家主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中间部分,笔锋一转,写到了自己。从“谦谦君子”的外在形象,到“谈笑风生退狼豺”的内在能力,再到“一言说破我心事”的知己之情,这既是对自己的赞美,更是对自己处理高力士家奴事件的肯定。李白显然从某些渠道听说了这件事,并将其化入了诗中。
而诗的后半段,则是李白自己的感慨和对王家的祝福。“人生在世需尽兴,何必摧眉向尘埃”,这是他对自己人生的重新定位。“愿君常葆少年心,不朽世家万代开”,这句祝福,简直比皇帝的圣旨还要金贵!
“不朽世家”!
这四个字,从诗仙李白的口中写出,仿佛一句金口玉言的预言,赋予了王家一种神圣的光环!
王秀看着这四个字,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为王家设定的终极目标,在这一刻,得到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灵魂的认可和加持!
“好诗!好诗啊!”老管家福伯激动得老泪纵横,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诗中的所有典故,但那股扑面而来的豪迈之气,那句“不朽世家万代开”,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持。
“快!快!”王徽(王秀)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福伯大声吩咐道,“立刻找最好的裱糊师傅,用最顶级的材料,将先生这幅墨宝装裱起来!就放到祠堂里,让后代子孙以此为戒,另外,传我的话,从今日起,凡我王氏商号出产的货物,价钱全部下调一成,庆贺三日!”
“家主,这……”福伯有些犹豫,下调一成,三日下来,那可是数千贯的损失。
“无妨!”王徽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千金散尽还复来!先生此诗,价值连城!区区数千贯,算得了什么!我要让全洛阳的人都知道,诗仙李白,是我王徽的知己!是我王家的座上宾!”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通过李白的这首诗,将王家与“财富”和“权势”的标签,再牢牢地贴上一层“文化”与“风雅”的金箔!
一个只有钱的家族,是土财主。一个有钱有权有文化的家族,那才是真正的世家!
接下来的几天,李白在庄园里过得无比惬意。他白天或在伊水上泛舟,或在田埂间漫步,晚上则与王徽开怀畅饮,谈天说地,彻底将朝堂上的烦恼抛之脑后。
而那首《赠王徽伊水庄园》,也如王徽所愿,以惊人的速度在洛阳城里传开了。
王氏商号的降价酬宾,更是将此事的热度推向了顶峰。
一时间,王家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们谈论起王家,不再仅仅是说他们家有多少钱,他们的琉璃有多精美,而是会带着一丝敬佩和羡慕,说起诗仙李白是他们家主的知己,还为他们家写下了一首足以传世的诗篇。
王家的社会地位,在无形之中,在百姓的心里向上迈了一大步。
几天后,李白酒醒得差不多了,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让他不快的牢笼里去。
临别时,他拉着王徽的手,眼神清明。
“王小哥,大恩不言谢。此番若非你,我李白恐怕还要在牛角尖里钻许久。今后,你我兄弟相称,不必再称什么先生晚辈。”
“李大哥!”王徽(王秀)也是真心实意地叫了一声。
“好兄弟!”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洛阳城奔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王徽(王秀)站在庄园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李白的政治生涯不会长久,他最终还是会离开长安。但这份情谊,却已经结下。
名望、人脉、靠山……该有的,都有了。
王徽(王秀)缓缓转身,回到书房,摊开了一副巨大的大唐疆域图。
他的目光,越过了繁华的都城洛阳和长安,越过了广袤的关中平原和华北平原,最终,落在了地图东南角,那片富庶的鱼米之乡。
江南。
“盛世的烟花,再绚烂,也终将有燃尽的一天。”他喃喃自语。
“是时候,为即将到来的战乱绸缪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