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刺骨的寒意与万物终结的死寂道韵已扑面而来。月瑶抱着林辰,踉跄落足于一片荒芜、冰冷的大地。抬头望去,天幕低垂,不见日月,唯有几颗黯淡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辰,洒下惨淡的灰光。大地干裂,呈暗褐色,零星散布着巨大而扭曲的枯木残骸,以及一些早已风化、辨不清原貌的巨型骨骼。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充满毁灭意境的寂灭之气,吸入口鼻,连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与消融感。这里,是巡星令指引的终点——归寂星陆,一片被遗忘在混沌海边缘、法则趋于“热寂”的死亡世界。
“好浓郁的寂灭道韵……”月瑶魂体微颤,青莲本源自主流转,散发出净化清辉,抵御着外界死气的侵蚀。此地环境对生灵极不友好,但奇异的是,她怀中林辰那原本濒临崩溃的气息,在接触到这股寂灭道韵后,竟隐隐稳定了一丝,眉心的星棺印记也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辰的伤势太重,必须立刻寻找安全之处疗伤。”月瑶强忍魂源燃烧后的虚弱与剧痛,神识谨慎地扩散开去。这片星陆死寂无声,神识探查范围内,除了残骸与枯寂,竟感应不到任何生命波动,仿佛一切早已终结。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生警惕。
她选定一处背靠巨大岩石、相对避风的洼地,将林辰轻轻放下。林辰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肉身裂纹密布,寂灭道韵在体内失控乱窜,不断湮灭着生机。混沌道胎黯淡无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月瑶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青莲法相自头顶浮现,洒落柔和而坚定的生命光辉,将两人笼罩。她尝试将青莲生机渡入林辰体内,却发现收效甚微。那失控的寂灭道韵如同护主的凶兽,排斥着一切外来生机,甚至反过来侵蚀她的魂力。强行灌输,只会加剧林辰身体的崩坏。
“不行……他的道基与寂灭本源纠缠太深,寻常生机反而会引发冲突。”月瑶秀眉紧蹙,心急如焚。林辰的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他的道几乎走到了毁灭的边缘,寻常疗伤之法已无效。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道消魂散?
不!绝不可能!
月瑶美眸中闪过决绝。她想起青莲传承中一门极其凶险的秘法——【逆命融道术】。此法并非直接疗伤,而是以自身本源为引,短暂地将双方道韵交融,引导失控力量归位,甚至借此契机破而后立。但施术者需承受对方道韵反噬,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双双陨落的下场。
没有第二种选择。
月瑶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精纯无比的青莲魂血,点在自己眉心,随后轻轻按在林辰心口。魂血融入,她魂体与林辰肉身之间,建立了一道脆弱的桥梁。
“青莲为桥,寂灭为引,道韵相融,逆天改命!”
她低声吟唱,魂体燃烧起淡淡的青色光焰,并非之前的燃魂搏命,而是更精妙的本源交融。青莲的生机道韵,如涓涓细流,不再强行冲击,而是小心翼翼地缠绕上林辰体内那暴戾的寂灭之力,试图理解、安抚、引导。
“呃……”林辰无意识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体表裂纹中渗出灰黑色的血液。寂灭道韵的反噬如同万千钢针,刺入月瑶的神魂,让她魂体剧震,几乎溃散。那是源自大道本源的排斥,是生与死的绝对对立!
月瑶咬紧银牙,嘴角溢血,却毫不退缩。她将青莲的“包容”与“净化”真意催至极致,不再对抗,而是如同母亲安抚失控的孩子,以无比的耐心与温柔,引导着那狂暴的寂灭之力,顺着林辰的经脉缓缓流转,抚平创伤,归拢向混沌道胎。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月瑶的魂力飞速消耗,魂体愈发透明,但她眼神却越来越亮。因为她感受到,在青莲生机的滋养与引导下,林辰体内那失控的寂灭道韵,开始从纯粹的毁灭中,隐隐生出一丝“否极泰来”的微妙意境!毁灭的尽头,或许是新生?这是寂灭大道更深层的奥秘!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林辰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裂纹不再恶化,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散乱,而是带着一种破败中孕育生机的奇异平衡。他眉心的星棺印记稳定地散发着微光,自主吸收着星陆上的寂灭之气,反哺己身。
月瑶魂力几乎耗尽,魂体淡若烟雾,但她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她成功了!林辰的命,保住了!而且,经过此次生死边缘的道韵交融,她对生死之道的领悟更深,青莲本源似乎也发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蜕变,多了一份历经毁灭后的坚韧。
她虚脱地瘫倒在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静静地看着林辰均匀的呼吸,感受着他体内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这片归寂星陆,绝非善地。
就在月瑶心神稍松的刹那——
“咔嚓!”
远处,一具高达百丈、不知沉寂了多少万年的巨兽骨骼,眼窝中猛地燃起两簇幽蓝色的魂火!紧接着,四面八方,无数残骸之下,泥土之中,纷纷亮起密密麻麻的魂火!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死寂的集体意志,锁定了洼地中的两人!
这些并非生灵,而是归寂星陆上,万物死寂后残存的“寂灭残灵”!它们以寂灭道韵为食,对一切外来生机有着本能的渴望!月瑶之前疗伤散逸的青莲生机,如同黑暗中的明灯,将它们彻底惊醒了!
“呜——!”
凄厉的魂啸划破死寂!成千上万的寂灭残灵,如同灰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形态扭曲,有的如骷髅,有的如阴影,散发着湮灭神魂的恐怖气息!
月瑶脸色煞白,想要起身迎敌,却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林辰仍在深度昏迷,无法应战。刚刚经历生死疗伤,转眼又陷入绝境!
眼看灰色潮水就要将两人吞噬——
突然,异变再生!
林辰怀中那枚一直安静的“星棺源骨”,再次自主飞起,悬浮于他头顶。源骨散发出柔和的暗金光辉,光芒中,那道帝冠虚影若隐若现。虚影目光扫过涌来的寂灭残灵,带着一丝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虚影抬手,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的、凌驾于这片星陆寂灭法则之上的至高道韵,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嗡——!”
道韵过处,那汹涌而来的寂灭残灵潮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直!它们眼中的魂火剧烈闪烁,流露出源自本能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下一刻,潮水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消散退去,重新隐没于枯骨与尘土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星棺源骨的光芒缓缓收敛,虚影消散,骨块轻轻落回林辰怀中。
洼地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危机只是一场幻觉。
月瑶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星棺源骨……究竟是何等存在?竟能轻易震慑归寂星陆的寂灭残灵?
她看向依旧昏迷的林辰,又看向这片死寂的星陆,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里,或许并非绝地,而是林辰恢复甚至突破的契机!此地的寂灭道韵,与星棺同源,若能善加利用……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力量。
月瑶挣扎着坐起,开始缓慢吸收星陆上稀薄却精纯的寂灭之气,以青莲本源小心翼翼地炼化,补充自身消耗。过程缓慢而痛苦,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林辰的气息在寂灭道韵的滋养下,逐渐变得悠长。月瑶的魂体也缓慢恢复着。
直到某一刻,林辰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