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疤事件像一道惊雷，划破了岩山联盟表面上的平静。汪子贤深知，若不及时处理这些初显的矛盾，新生的联盟很可能从内部开始瓦解。
第二天清晨，联盟所有成员被召集到中央广场。人们按照原本的部落归属，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个群体站立——原岩山部落成员聚在一起，林谷部落的人站在另一侧，而黑石降附者们则远远地站在边缘，石疤和他的几个同伴更是面带愠色，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汪子贤站在一块高台上，身旁站着苍牙和岩锤。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能明显感觉到不同群体之间的隔阂与紧张。
“昨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汪子贤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传遍整个广场，“这不是某个人的错，而是我们联盟缺乏明确规矩导致的结果。”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我们来自不同的部落，有着不同的习惯和过往。但现在，我们是一个联盟，一个整体。”汪子贤继续说道，“若要这个联盟强大而长久，就必须有对所有人都公平的规则。”
他停顿片刻，让众人消化这句话，然后宣布：“从今天起，联盟将实行‘贡献制度’！每个人的劳动和付出都将被记录和衡量，而分配也将基于这些贡献值——我们称之为‘工分’。”
人群中顿时哗然。工分？这是什么概念？就连原岩山部落的人也面面相觑，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想法感到困惑。
汪子贤向苍牙点头示意。苍牙上前一步，手中拿着一块光滑的木牌，上面刻着各种符号。
“经过昨夜与各部代表的商议，”苍牙洪亮的声音响起，“我们初步制定了以下规则：
“一、所有劳动将被分为不同等级，按劳动强度、所需技能和危险程度，给予不同工分。例如：采矿、运输重物、危险狩猎，每日可得3工分；垦荒、建造、普通狩猎，每日可得2工分；冶炼、技术指导、医护、烹饪、巡逻守卫，每日可得2.5工分；采集、照料农田、工具维护等，每日可得1.5工分...”
苍牙详细解释着各种劳动对应的工分值，人群听得聚精会神。有些人开始默默计算自己每天能获得多少工分。
“二、狩猎和采集所得，将根据参与者的贡献分配基础工分，额外奖励给予表现突出者。”
“三、食物和物资分配将不再凭个人喜好或关系亲疏。”苍牙强调道，“每个人凭工分兑换所需。1工分可兑换一日基本食物；额外工分可兑换更好品质的食物、新制作的工具、陶器或其他物品。”
“四、每月工分最高者，将获得额外奖励和荣誉。”
“五、违反规则、懒惰怠工、破坏联盟团结者，将扣除工分，严重者受其他惩处。”
规则宣布完毕后，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大多数人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神色，尤其是黑石降附者和林谷部落的人——这意味着他们的辛勤劳动将被看见和衡量，不再会因为出身而低人一等。
“这办法好！”一个黑石部落的汉子对同伴说，“咱们干活不惜力气，以后也能换好东西了！”
林谷部落的一位老者抚须点头：“按劳分配，确实公平。”
但也有不满的声音。石疤冷哼一声，对身边人说：“说得轻巧，谁来判断干活好坏？还不是他们岩山的人说了算？”
几个原岩山部落的人也在嘀咕：“那我们以前会的技术，现在不是和新来的一样算了？”
汪子贤似乎预料到了这些疑虑，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为保证公平，将由来自各部落的代表组成‘工分记录组’，每日共同巡视、记录每个人的劳动情况。分配司则负责统计工分和执行分配，任何人对自己的工分有疑问，都可以向分配司提出，要求重新核查。”
他接着宣布了各部落推选出的代表名单——原岩山部落的禾、林谷部落的草药师青叶、甚至连黑石降附者中也选出了一位以公正着称的中年战士坚骨。这个多元化的组合让大多数人感到信服。
“最后，”汪子贤加重语气，“我要明确告诉大家：在岩山联盟，只要证明自己的忠诚和价值，每个人都有机会学习新技术，获得更好的工具和地位。联盟的强大需要每个人的能力都得到充分发挥！”
这句话引起了不小震动，特别是对那些黑石降附者而言，这意味着他们的未来并非注定低人一等。
接下来的日子，贡献制度开始实施。每个成年人得到了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木牌，工分记录组每天巡视各工作区域，在木牌上刻下当日所得工分。
起初难免有些混乱和不适——记录组需要时间熟悉所有工作内容和标准，有人试图偷懒耍滑，也有人因不习惯被“监视”而抱怨。但在苍牙的严格监督和汪子贤的适时调整下，制度逐渐步入正轨。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最直接的变化是劳动效率的提高。人们意识到多劳不仅能多得，还能获得荣誉，于是干活更加卖力。狩猎队争相寻找更多猎物，采矿队比赛谁采的矿石更多，连垦荒的速度都明显加快。
分配时的矛盾也大大减少。现在每个人都能根据自己的工分兑换相应的食物和物品，公开透明，少有争议。
汪子贤还刻意组织了一些需要不同部落成员合作的工作：混合编队的狩猎组、由原岩山工匠指导黑石和林谷人员组成的建筑队、共同开垦的大片农田...在这些共同劳动中，原本陌生甚至敌对的人们开始有了交流，逐渐理解彼此的困难和长处。
一个月后，第一次大规模的工分结算和奖励仪式举行。
让许多人惊讶的是，工分最高的前十人中，竟然有四位是黑石降附者——他们凭借在采矿和运输中的辛勤劳动获得了大量工分。石疤虽然仍带着几分不服，但他的工分也确实名列前茅，因此兑换到了品质上好的肉食和一柄新制作的石斧。
汪子贤亲自为工分前十的人颁发了奖励——每人一件新烧制的陶器。当黑石部落的坚骨从汪子贤手中接过陶碗时，这个硬汉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转向人群，高高举起陶碗，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我...我第一次因为劳动而获得荣誉！岩山联盟公平！”
这一幕感动了许多人，就连一些原岩山部落的成员也为之动容。
林谷部落的草药师青叶因开发出新的伤药配方而获得额外奖励，她谦虚地表示这是整个林谷部落智慧的结晶。
当晚，联盟举行了庆祝晚会，不同部落的人混坐在一起分享食物，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融洽。甚至有原岩山的小伙子和林谷的姑娘在篝火旁一起跳舞——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石疤虽然没有公开反对新制度，但私下里仍然不满。“看看，”他对几个心腹说，“最重要的冶炼技术还是牢牢掌握在岩山手中，我们最多只能干粗活。那工分制度不过是安抚我们的手段罢了。”
“但我们现在确实能吃得好些了，”一个同伴犹豫地说，“而且坚骨他们都相信那个启明者...”
“短视！”石疤嗤之以鼻，“我们现在吃得再好，也是仰人鼻息！要想真正站起来，必须掌握核心技术。我打听过了，冶炼需要一种特殊的黑色石头和另一种闪亮的黄色石头...”
“但冶炼区看守严密，我们接近不了啊。”
石疤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不一定非要在冶炼区...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些石头的来源...”
与此同时，汪子贤也注意到制度的一些问题。有些工作难以量化，技术性工作的价值是否被低估？如何鼓励创新而不仅仅是重复劳动？他每天都在调整和完善规则，忙得焦头烂额。
更让他担忧的是老智者岩纹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这些天来，老人大多时间卧病在床，偶尔清醒时，总会用一种急切而深意的目光看着汪子贤，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一天深夜，汪子贤刚从分配司回来，就见岩纹的孙女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泪痕：“启明者，爷爷他...他情况不好，但坚持要见您...”
汪子贤心中一紧，立即跟随女孩赶往岩纹的住处。
简陋的居室内，油灯如豆。岩纹躺在兽皮铺就的床上，面色灰白，呼吸微弱，但眼睛却异常明亮。苍牙已经守在床边，神情凝重。
“启明者...你来了...”老人虚弱地招手，让汪子贤靠近。
“岩纹智者，您应该好好休息。”汪子贤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心中一酸。这位老人从一开始就支持他，是他的第一个理解者和同盟者。
“时间...不多了...”岩纹艰难地说，“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牙赶紧扶起他，喂了点水。
缓过气后，岩纹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是关于...长生果的传说...”
“长生果？”汪子贤困惑地重复。
岩纹点头，眼中泛起奇异的光芒：“那是古老传说中...能赋予人非凡力量和漫长寿数的神奇果实...据说吃了它，能徒手裂石，疾步如风，甚至活上数百年...”
汪子贤和苍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吧？”苍牙轻声说，“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是真的...”岩纹急切地说，“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一个部族长老...他年过百岁却壮如中年，力能搏虎...他临终前透露，年轻时偶然得到过半颗长生果...”
老人又一阵咳嗽，继续道：“但这神果有恐怖的守护者...山岳般的巨猿，银白色的毛发，眼睛如燃烧的火焰...它守护着长生果树，任何接近者都会被撕碎...”
汪子贤心中震动。如果这传说属实，长生果或许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基因改良或者强大的生物能量，对他理解这个世界和人类潜能可能有重大意义。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轻声问。
“因为...联盟的未来...”岩纹紧紧抓住汪子贤的手，“普通作物...难以养活日益壮大的人口...寒冬来临...食物短缺会更严重...如果能找到长生果，不仅能解决食物问题，还能让联盟拥有超乎想象的战士...”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加微弱：“但我警告你...巨猿不可力敌...必须智取...而且...”老人的眼神开始涣散，“果树生长的地方...有特殊标记...三条瀑布如白发般垂下...岩石呈血红色...”
岩纹的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我年轻时...曾远远望见那地方...在西北方向...翻过七座大山...”他的手指无力地指向一个方向，然后垂落下来。
“岩纹智者！”汪子贤惊呼。
老人的眼睛渐渐闭上，但最后一刻又猛地睁开，用尽最后力气说：“记住...巨猿通灵...非一般野兽...它守护的...不仅是树...还有...秘密...”
话音未落，岩纹的头歪向一边，呼吸停止了。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噼啪作响。岩纹的孙女忍不住哭出声来。
汪子贤轻轻为老人合上双眼，心中波涛汹涌。长生果、山岳巨猿、三条瀑布和血红色岩石...这听起来像是神话传说，但岩纹临终前的郑重告诫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获取长生果可能是解决联盟食物短缺和增强实力的关键。但那头守护巨猿听起来极其危险，联盟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对抗。
更重要的是，岩纹最后的话暗示着巨猿和长生果树还守护着某个秘密——那会是什么？
苍牙打破沉默：“启明者，你认为这传说可信吗？”
汪子贤沉思片刻：“岩纹智者从不说无根据的话。即使传说有所夸大，也很可能基于某种事实。或许所谓长生果是一种具有特殊营养或药用价值的稀有植物。”
他走到门口，望向西北方向连绵的群山。某处在那群山深处，可能真的存在着改变联盟命运的奇迹——以及守护它的恐怖生物。
“但现在不是寻找长生果的时机。”汪子贤转身对苍牙说，“联盟初立，内部尚未完全稳固，冬季即将来临。我们必须先巩固基础，解决眼前的生存问题。”
苍牙点头同意：“那么岩纹智者的遗言...”
“暂时保密。”汪子贤决定，“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当前首要任务是完善贡献制度，储备过冬物资，加强联盟团结。”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详离世的老人，心中升起一股敬意和责任。岩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联盟的未来指明了一个可能的方向——一个充满希望但也极其危险的方向。
当汪子贤走出岩纹的住处，夜空中的星辰格外明亮。他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知道前方的道路既漫长又艰难。内部矛盾尚未完全解决，石疤等人的不满仍在暗流涌动；外部有着未知的威胁和挑战；而现在，又多了一个神秘而危险的目标——寻找长生果，面对山岳巨猿。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联盟的命运正等待书写。而汪子贤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阴影中，石疤正暗中观察着他，一个危险的计划正在酝酿——石疤已经通过暗中跟踪运输队，发现了铜矿和锡矿的大致位置，正计划偷偷获取矿石，尝试自行冶炼。
联盟的考验，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