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街头小广告的诞生
曹小元站在“风云快递镖局”那块略显陈旧的匾额下，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在集体立正敬礼。
眼前这阵仗，比他预想的要“隆重”得多。
乌泱泱的人群，从他那小小的镖局门口，一直蔓延到街角，几乎堵死了半条街。男女老少，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纯粹而炽热的期待——那是劳动人民对免费娱乐活动最质朴的向往。
“舞狮队呢？咋还没来？”
“不是说有胸口碎大石吗？我还等着看哪位好汉上去躺呢！”
“娘，我要看猴子！耍猴的在哪里？”
“快了快了，你看那总镖头站出来了，要开始了！”
嘈杂的议论声像一群嗡嗡叫的蜜蜂，围绕着曹小元，让他头皮发麻。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挂花了十文巨款买来的鞭炮，红色的纸卷此刻显得如此单薄、如此寒酸，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之前那“精彩表演助兴”的传单有多么不靠谱。
失策啊！严重的战略误判！
他光想着用“表演”吸引流量，却忘了考虑古代的“带宽”和“服务器承载力”——大家的娱乐需求积压太久，他这小破镖局开业，简直像是个刚开服的新手村，瞬间就被汹涌的人潮给挤爆了！而且这帮“玩家”还都是冲着预告片里的“史诗级cG”来的，结果你告诉他们公测版本只有“4399小游戏”？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吹破了牛皮的蹩脚产品经理，正在面临上线当天就要崩盘的巨大危机。这要是处理不好，就不是镖局开不开得成的问题了，是他曹小元以后在青云府还要不要做人的问题！社会性死亡预订席位，还是VIp888包间！
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身侧不远处的林雪瑶。她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白衣胜雪，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是那微微蹙起的柳眉，暴露了她内心并非全无波澜。她大概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节目单”真相的人……除了那个躲在人群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脸上写满了“兄弟加油，我看好你哦”的死胖子陆明轩。
“师父……”曹小元挪到林雪瑶身边，声音带着哭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哀嚎，“完犊子了！这下骑虎难下了！我要是现在告诉大家表演取消，他们会不会把咱这镖局给拆了当柴火劈了？”
林雪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见底，仿佛在说：“自作孽，不可活。”但她终究还是开口，声音清冷如泉：“早知如此，何必夸口。”
“我那不是为了引流嘛……谁知道这届群众这么热情……”曹小元欲哭无泪，“师父，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可是我的天使投资人兼技术合伙人啊！”
林雪瑶没听懂“天使投资人”和“技术合伙人”是啥意思，但“救”这个字她听懂了。她看着台下越聚越多，且开始有些不耐烦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如何救？”
曹小元眼神瞬间亮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他凑近林雪瑶，压低声音，飞快地提出了那个在绝境中灵光一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plan b。
“师父！你武功好，身法漂亮！上去打一套！不用太复杂，就怎么好看怎么来，怎么飘逸怎么打！重点是视觉效果，视觉效果你懂吗？就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哇塞，好厉害’，‘哇塞，好牛逼’的那种！”
林雪瑶听完，那张冰山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用一种看傻子……不，是看一种全新未知物种的眼神看着曹小元。让她，青云武馆馆主，在闹市街头，像个卖艺的似的，表演武功给人看？
“你……”林雪瑶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曹小元那充满绝望与恳求的眼神（主要是后者），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沉默了几秒，就在曹小元以为她要断然拒绝，准备自己上去表演一段宅舞（如果他会的话）蒙混过关时，她终于极轻、极快地吐出了三个字：
“……仅此一次。”
“成交！师父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你家的豆腐脑我包年了！不，包终身！”曹小元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抱着林雪瑶亲一口，但在对方那骤然降温的眼神中及时刹住了车。
安抚好“首席表演艺术家”，曹小元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躁动的人群。他脸上努力挤出一种混合着自信、谦逊与神秘的复杂笑容，运起那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力，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传远些：
“青云府的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姐姐妹妹们！大家上午好！”
声音还算洪亮，暂时压下了部分嘈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他这个年轻的“总镖头”身上。
“在下曹小元！”他抱拳行礼，动作尽量显得江湖气十足，“蒙各位赏脸，今日是我‘风云快递镖局’开业的大喜日子！首先，我要隆重介绍一下我们镖局的业务范围！”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精心准备（但此刻显得格外苍白）的广告词：“本镖局，主营同城急件送达，无论信件、小物件，只要在青云府城内，风云快递，使命必达！价格透明，跑腿费起步价仅需五文！另承接小宗货物配送、商铺短期看守、以及老人孩童临时护送业务！您出钱，我跑腿，省时省力又省心！风云快递，您身边的生活好帮手！”
一番话说完，台下反应……相当冷淡。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
“啥是快递？”
“跑腿的？那跟脚夫有啥区别？”
“五文钱？也不便宜啊……”
“说好的表演呢？谁要听这个啊！”
眼看场面又要失控，曹小元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上主菜！
他果断放弃了继续科普“快递”概念的打算，举起手中那挂可怜的小鞭炮，朗声道：“开业大喜，红红火火！让我们用这震天的鞭炮声，开启风云镖局的新篇章！”
说完，他用火折子点燃引信。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急促地响起，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红色的纸屑欢快（且短暂）地蹦跳着。一百响，真的就是眨眼功夫。声音刚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这就完了？”的尴尬寂静。
曹小元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刚才那串“迷你炮”是啥万响大地红一样。他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鞭炮迎吉，武运昌隆！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环节！由我们镖局的特别顾问，青云武馆的林雪瑶林馆主，为大家献上一段精彩绝伦的——流云掌法！此掌法乃林馆主家传绝学，掌出如流云飘逸，步踏似惊鸿翩跹，等闲难得一见！诸位，掌声在哪里？！”
他带头鼓起掌来，眼神疯狂示意林雪瑶。
台下观众虽然对“流云掌”是啥没啥概念，但“精彩绝伦”、“家传绝学”这些词听着就挺唬人，再加上刚才鞭炮放得太快没过瘾，于是也稀稀拉拉地跟着鼓起掌来，目光都投向了场中那位一直安静站着的白衣女子。
林雪瑶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场地中央。她神情依旧清冷，看不出喜怒。她先是微微闭目，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即双眸睁开，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
没有预热，没有起手式，她的身形骤然动了起来！
白衣身影仿佛化作了一缕轻烟，又似一朵被清风卷动的流云。她的动作并不刚猛，却充满了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掌法施展开，时而舒缓如云卷云舒，时而迅疾如风掠湖面。衣袂飘飘，随着她的动作猎猎作响，更添几分仙气。她没有动用内力，纯粹是招式与身法的展示，但那份从容、那份精准、那份融入骨子里的武学底蕴，却让这套掌法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美感与力量感。
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容颜，在专注运功之时，竟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光彩，宛如月宫仙子坠凡尘，清冷之中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好！”
这一次的喝彩声，是发自内心的！
“我的娘诶，这姑娘打得真好看！”
“像画儿一样！”
“这身手，肯定是有真功夫的！”
“青云武馆……在哪儿来着？回头打听打听……”
叫好声、惊叹声、鼓掌声此起彼伏，气氛彻底被点燃了！曹小元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一半，他偷偷抹了把冷汗，给了林雪瑶一个“师父牛逼（破音）”的眼神。
林雪瑶一套掌法打完，气定神闲地收势而立，面不红，气不喘，仿佛刚才那番精彩的演练只是随手为之。她微微向众人颔首示意，便准备退下。
然而，就在这满堂喝彩，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如同冷水泼进了热油锅，瞬间让热烈的场面为之一静。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个身材魁梧得像座铁塔似的络腮胡大汉，带着几个同样满脸横肉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穿着青色的短褂，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太阳穴微微鼓起，眼神凶悍，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径直走到场中，先是毫不客气地用那双牛眼上下下、肆无忌惮地打量了林雪瑶一番，目光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然后才扭头看向曹小元，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声如洪钟：
“哟嗬！我当是谁在这儿敲锣打鼓吵得人不得安生，原来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搞的什么狗屁‘快递’镖局？”
他故意把“快递”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嘲讽。
“弄个娘们在这儿扭扭捏捏耍几下花架子，就敢号称开镖局？还流云掌？我看是绣花枕头掌吧！真是笑死个人了！你们这到底是开镖局，还是开戏班子啊？啊？不如跟大爷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本大爷，生个一儿半女的，当小妾可好？”
他身后的跟班们立刻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极尽捧场之能事。
曹小元的心猛地一沉。
正主来了！
青云府镖行界的“地头蛇”，青阳镖局的三当家，“开山手”雷猛！
这麻烦，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雷猛和曹小元身上，刚刚因为林雪瑶表演而活跃起来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