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如叹息:“这就非贫道一缕残魂所能妄加揣测的了。千年前,贫道便已陨落,尸身封于这遗迹地脉之下……天机阁后来是走向了更高的神坛,还是……背负了更深的因果……唉……”
这一声叹息,仿佛耗尽了这缕残魂的力气,其依附的玉简光影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众人心间萦绕:“贫道最后所知,已是千年之前。如今的天机阁……究竟如何……许飞小友……或许……你心中的疑问,只有那南离洲星海深处,那座‘观星殿’能给你答案了……”
话音消散。遗迹的风再次灌入死寂的书山废墟,卷起细微的尘浪,却带不走许飞心头那如山般沉重的压抑与翻江倒海的矛盾。
阳光透过残破的穹顶罅隙,斑驳地洒落在积满灰尘的书简残片上。许飞僵硬地站在那里,耳畔回荡着沧溟子对天机阁无上荣光、济世功德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记忆深处父母临终时染血的嘱托上。
“……定数……脊梁……秩序执掌者……”
“……无私援助……巡天使……声名遍播寰宇……”
“……玉玄子冕下……即是天机化身……”
这些煌煌华章般的词汇,与那个阴冷的符记——“死符·叁”,那个精确到令人绝望的死亡预告日期,那张符箓背后冰冷刻骨的控制与杀伐指令……在他识海中疯狂撞击、撕裂!
“不!”一声沙哑的嘶吼卡在喉咙里,许飞猛地闭上眼,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掌紧握,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虬结凸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缕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那片亘古的尘埃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暗红。那不是对敌人的愤怒,而是信念被生生撕裂后的剧痛,是过往认知根基崩塌时带来的眩晕与窒息感!
陈涛张了张嘴,满眼担忧惊惧,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李思远眉头紧锁成“川”字,眼中闪过无数精光,似乎在急速消化这冲击性的信息,推演其中难以调和的矛盾。苏晓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许飞那只滴血的手,素白的手绢毫不犹豫地按了上去,灵药的气息温柔缠绕。她望着许飞血色褪尽、线条紧绷如石的侧脸,心尖都在发颤。
星遥单手撑在一根断裂的蟠龙石柱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强行压下识海中因心绪激荡而加剧的刺痛。他那双洞悉阵法运行规律的眼眸,锐利地扫过许飞身上剧烈波动的气息,又移向沧溟子附身的灰色玉简——此刻玉简光芒微弱,仿佛刚刚一番耗费心神的叙说令这缕残魂也陷入了沉寂。
“许飞……”李思远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寻,试图从巨大的信息落差中捕捉某种被忽略的逻辑。“时间线!许飞,沧溟前辈最后‘知晓’天机阁,是在他千年前陨落之时!而你说叔叔婶婶遭遇不测……” 他没有点破那个敏感的词,但意思已极明确。
许飞紧闭的眼睑猛地抽动了一下,如同被惊雷劈中!
是啊!
时间!
一个被他忽略,却被沧溟子亲口点出的致命裂缝!
沧溟子知道的是千年前的天机阁!而他父母遭遇追杀,那是发生在……仅仅几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前!天宝宗道教学院入学试炼的惨剧!
十五年前!那场被精确预言、无处可逃的围杀!
沧溟子所描述的那个光明伟岸、如日中天的天机阁,属于早已尘封的历史!千年之间,足以沧海桑田!一个千年前的圣地,在千年之后,是否会因为某种庞大推演的反噬、对“定数”理解的扭曲、或是陷入更深的不可知的因果漩涡……而蜕变?而扭曲?
“三十年前……十五年前……” 许飞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数字。千年与数十年的巨大鸿沟,瞬间将沧溟子描述的那个辉煌存在推向了遥远的时空彼岸。他面对的,是一个继承了“天机阁”名号、拥有其遗泽,却在千年之后、未知变故下行动的组织!或者说,是那个“天机化身”的玉玄子冕下……还是……某种打着天机旗号的未知存在?
一道冰冷的寒流从尾椎骨直窜头顶,瞬间压过了沸腾的痛苦和迷茫。真相并未清晰,反而被拖入了更加幽深、更加庞大的迷雾之中。但这迷雾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指向南离洲星海深处、那座名为“观星殿”的门户的缝隙!它成了那万重谜障之中唯一的、清晰可见的坐标!无论它后面连接着神坛还是深渊,都是他必须踏足的去处!
暮色沉降,荒芜倾颓的廊道深处,许飞一行如同跋涉在巨兽残骸的经脉之中。藏经阁废墟的断壁残垣被甩在身后,沧溟子残魂带来的“天机阁”与“观星殿”的震撼信息,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只有脚下枯叶败枝的碎裂声撕破这沉闷的死寂。李思远眉头紧锁,神识如探针般扫描着周遭残存的微弱灵力轨迹,星遥面色依旧苍白,指尖清光流转,维系着护身的阵法光幕;苏晓则小心避开地上裸露的尖锐灵石碎片,掌心托着寻宝貂;陈涛跟在最后,搓着刚刚因捶打黑陨铁书架而发红的手指,嘴里嘀嘀咕咕。
“前面似乎开阔些?”李思远忽然停步,指向浓雾渐散的前方。
果然,廊道陡然结束,一片寸草不生、铺满坚硬黑石的圆形广场豁然呈现,突兀地镶嵌在连绵的废墟间。广场不大,约百丈方圆,四周矗立着五尊巨大的石像,如同沉默的巨人哨兵,将广场拱卫在中央。
这五尊石像迥异于玄元宗此前所见的一切!它们的身形极为魁伟,足有三丈余高,远非寻常人族修士可比。身披样式古朴厚重的全身铠甲,每一块甲片都雕刻着粗犷的符文脉络,关节处包裹着尖锐的骨刺护甲,虽历经漫长岁月侵蚀,依旧透着冷硬森然的战争煞气。面部覆盖着造型狰狞、只露出幽深眼部的头盔。它们手握的武器也非玄元宗修士常见的飞剑、拂尘、法宝,而是纯粹的、巨大化的战场凶器:
一尊双臂交叉于胸前,怀抱一柄门板宽、一丈长的巨剑,剑尖指地,厚重如山。
一尊单手提着一杆比其身高还要长出一截的巨大长枪,枪尖斜指苍穹,锋锐之气仿佛能撕裂空间。
一尊肩扛一柄巨大狰狞的阔刃战刀,刀背厚如门板,刀刃寒光流动。
一尊背负一张与其身高相仿的巨大硬弓,弓臂如虬龙盘结,透出惊人的韧性。
最后靠近他们进来方向的一尊,则单膝跪地,一柄巨型双刃战斧深深嵌入脚下黑石,似在歇息,又似随时准备拔地暴起。
雕像脚下均有一方平整的石台,底座上镶嵌着金属铭牌,上面用古老的篆文镌刻着诗句:
怀抱巨剑者:“万仞山倾一剑平,九幽血海鬼神惊。”
手持巨枪者:“破晓星芒穿云裂,千军辟易贯长虹。”
肩抗阔刃者:“怒浪劈空分瀚海,星河倒卷断云流。”
背负巨弓者:“追云逐月穿金线,万里惊鸿一隙间。”
跪持巨斧者:“裂地开天须臾定,神魔授首斧钺寒!”
诗句字字如金戈交鸣,一股源自远古战场的磅礴战意扑面而来!
“这……哪是宗门修士的风格?倒像是上古战场遗存的守陵石将!”陈涛仰头看着那几乎遮住最后一线天光的巨大斧刃,咂舌不已。他天性跳脱,好奇胆大,围着那跪持巨斧的石像转了两圈,突然按捺不住,跃上那雕像的石台底座,对着那嵌入黑石的巨大斧刃狠狠就是两拳砸下!
“锵!锵!”
沉闷如古钟震响的金属交鸣声骤然炸开,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那柄巨大战斧的斧面上,竟漾开一层肉眼可见的细微涟漪波纹,仿佛沉睡的金属巨兽被惊扰,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嘿!真的金属?!这斧头还是开了锋的?!”陈涛既惊又疑,摸了摸自己发痛的拳头,又惊愕于这石像武器竟非象征性的石刻,而是货真价实的凶兵!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顺着那粗壮的斧柄向上,看向那低垂着头盔的雕像面部……
下一秒,他的血都凉了!
头盔眼部的深邃幽暗之中,竟有一道冰冷、漠然、毫无生气的目光,正微微倾斜着,投射在他脸上!那绝非石刻所能拥有的目光!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卧槽!鬼啊——眼睛!!它眼睛动了!!!”陈涛魂飞魄散,怪叫一声,一个趔趄从石台上狼狈地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向广场中央爬,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那跪斧雕像,浑身筛糠般颤抖。
许飞、李思远、苏晓、星遥瞬间戒备到极致!
就在陈涛惊恐的尖叫声在广场回响的同时——
“咔哒…咯吱…”
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错动又似巨石摩擦的声音,同时从另外四座石像的内部响起!
如同沉睡万年的古老机关被骤然唤醒!怀抱巨剑的石像双臂缓缓放下,巨大的剑刃离地,发出沉闷的拖拽刮擦石板的锐响;手持巨枪者,原本斜指苍穹的枪尖猛地垂落,寒光森然直指众人咽喉;肩抗阔刃的石像微微转动了下肩膀,沉重锋刃在肩甲上摩擦出刺耳火星;背负巨弓的石像,一根巨大的手指,似乎轻轻搭在了弓弦之上!
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源于时光尘埃中的磅礴力量感!石质的铠甲缝隙间,隐隐有暗红色的微光开始流淌,如同干涸了亿万年的血脉被重新注入冰冷能量!
广场的气氛骤然凝固,肃杀之气如实质般挤压着每一寸空间。沧溟子的虚影猛地一颤,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好!这是……‘天王演武’!四极护法战傀?!”
“何方异灵,扰战将安息!擅闯禁地者——战!”一个冰冷、僵硬、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突兀地自那怀抱巨剑的石像内部传出。它头盔内部那两点幽暗的红光骤然炽亮!
随着这声宣言,其余三尊石像(跪斧者除外)的动作瞬间协调,“轰”地一声齐齐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让整个广场的黑石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庞大的金属身躯带动气流,发出沉闷的呜咽。四股交织着纯粹战意与冰冷死气的庞然威压,如同四座无形巨山轰然压下!
星遥本就受创未愈的神魂剧痛如被针扎,闷哼一声,护体阵法光幕剧烈波动。苏晓瞬间召唤出“铁荆棘”藤蔓,如游蛇般在众人身前飞速盘绕。李思远额头青筋暴起,手中阵盘光芒急旋,脚下地面无数细密粉尘瞬间升腾,在众人周围勾勒出玄奥复杂的阵纹线条,一个以“乱五行,凝地气”为核心的防御困阵雏形正疯狂构建!许飞眸中厉芒暴涨,火灵力呼啸沸腾,双掌赤炎流转,背后若有若无的火翼虚影闪烁不定!陈涛连滚带爬地掏出厚厚一叠金光符箓,不要钱似的激活拍在每一个人身上,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鬼……不,是石头……石头活了……还会说话……”
巨大的阔刃战刀挟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劈碎无数铁荆棘藤蔓,狠狠斩在李思远仓促布下的“地元凝甲阵”光幕上!
“轰——喀嚓!!”
光幕剧烈扭曲,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爆开!那蕴含万钧力道的刀锋仅被阻了一瞬,便势如破竹地撕开阵法,狠狠劈落!狂暴的刀气冲击波将众人震得气血翻腾,尘土碎石混合着破碎的藤蔓与阵法灵光碎片,轰然炸成一片混沌风暴!
“分开!!他们力量太集中!”李思远厉吼,嘴角已溢出血丝。这傀儡仅凭蛮力,便破了他三重嵌套的防御叠加!
话音未落,一道暗淡、无声,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到空间扭曲轨迹的影子,撕裂爆炸的尘幕,直指苏晓眉心!是那背负巨弓的石像!这一箭快若流星,阴毒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巅毫!苏晓瞳孔紧缩,召唤护体灵植根本来不及!
“苏师妹!!”许飞目眦欲裂,下意识就要扑过去,但一道如毒龙钻裂虚空的巨大枪影,已封死了他所有腾挪空间!是那持枪的石像,它仿佛预判了许飞的行动!
千钧一发!
“嗡——噗!”
一道淡金色的虚影倏然从侧翼闪至苏晓身前。是星遥!他左手五指张开,一枚小巧如碟、铭刻周天星斗的阵盘脱手飞出,迎风见长!盘面急速旋转,无数星芒丝线从中喷射而出,瞬间交织成一面如蛛网般密集流动的“天星经纬盾”!那足以贯穿铁甲的暗影之箭射入星网之中,竟如同坠入深海,速度锐减,箭身与星芒丝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溅起点点灵光碎屑!虽未能彻底拦截,却为苏晓争取到了那宝贵的半息!
“移花遁!”苏晓娇叱,身影如同受到无形丝线牵引,瞬间向右横移三尺!那被“天星经纬盾”迟滞的暗影之箭,“噗嗤”一声紧贴着她的发鬓掠过,带起几缕青丝,狠狠钉入后方残破的石柱,将那合抱粗的石柱炸开桌面大的窟窿!石粉弥漫!
“谢了!”苏晓额头沁汗,感激地看了面色惨白如纸的星遥一眼。强行动用神念力量,让他头颅内的伤势如遭重锤!
怀抱巨剑的傀儡似不耐烦,它无视了许飞,竟一个势大力沉的旋身横扫!那宽阔如同城墙般的剑锋,带着泰山压顶的恐怖声势,轰隆隆碾向正在艰难维持着部分破碎阵法、脸色苍白的李思远!巨大的剑影笼罩下,空气都仿佛被抽空,死亡的阴影骤然降临!
“乾坤挪移——给老子开!”陈涛此刻的悍勇却远超寻常,他竟不退反进,双目赤红,不要命地冲上前几步!双手甩出大把符箓,竟有七八张之多!并非单纯的护体金甲符,而是掺杂着“千钧引”、“移山符”、“虚空涟漪”这类偏门、但此刻却极为应景的符箓!层层叠叠的灵光在半空中形成一股复杂而错乱的立场区域,与那横扫而来的巨剑剑锋悍然碰撞!
“轰——嗡——隆!”
巨剑如撞进了一片黏稠而扭曲的泥沼,剑身上的恐怖力量被那混乱的力场撕扯、分散、偏移!剑锋切入一半,硬是被无数错乱的力线黏住!去势虽未尽,轨迹却被带歪了一尺有余,沉重的剑尖贴着李思远身侧狠狠砸落!
轰!!!
大地剧震!黑石广场被劈开一道长达数丈、深及膝盖的恐怖裂痕!飞溅的碎石打在李思远的护体金光上啪啪作响!狂暴的气流将他整个人都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许飞及时张开的火焰护壁上,才止住去势,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却也险死还生!是陈涛这出乎意料的符箓叠加爆发,为他争取了那一线生机!
“妈的,差点被拍成肉饼!”李思远咳出口血沫,眼神却亮得吓人,“耗!老陈,干得好!就按这个路子,缠住!别给它们合力围攻的机会!这些傀儡力量虽强,但配合并非天衣无缝,攻击转换间隙明显!”
“明白!让它们尝尝符箓大阵的厉害!老子家底厚!”陈涛豪气顿生,虽心有余悸,但信心陡增,又一把符箓扣在手中,眼神灼灼地盯着巨剑傀儡的动作,寻找下一次干扰的机会。
“呜——”低沉的弓弦震颤自那背负巨弓的傀儡手臂传来,它巨大的指骨已经捻上了第二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箭头闪烁着幽暗寒芒的符纹巨箭!而同一刹那,那持枪的石像枪尖红芒爆闪,枪意死死锁定了正要扑向巨剑傀儡的许飞!
压力如同层层叠叠的巨浪,永无止境!
石屑簌簌滚落。
寂静如墨的广场上,空气骤然凝结成冰。那四尊沉默的巨像,在陈涛摔倒在地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了死寂的灵魂!
“咯……咯……咯……”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金属关节沉睡了千年后的第一次伸展。离陈涛最近的那尊持刀天王,包裹石肤的巨大身躯表面绽开蛛网般的裂痕。暗沉的石料簌簌剥离,竟露出其下流淌的、熔金般的色泽!一双冰冷的、纯由能量构筑的幽蓝眼眸,猛地睁开!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惊魂未定的陈涛身上。
“吾乃…天王座下,镇岳先锋!”低沉滞涩,却又字字宛若金石敲击的声音,从持刀傀儡喉部震颤传来。它并未张口,声音却直接在众人识海中轰鸣。巨大战刀被它反手拔起,沉重的刀锋拖过地面石板,割裂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带出一溜刺目的火星!磅礴气势如怒海狂潮扑面压来!
“退!全部退后!结阵!”许飞厉喝炸响,打破死寂,同时也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平衡。
“锵!”“嗡!”
同一瞬间!雕像轰鸣!
持剑天王宛如融入了一道流淌的星光,石屑未落,人已破空而至!不见剑影,只觉一片森冷寒意骤然割裂了空气,数道幽暗剑弧无声无息间已笼罩向最前方的许飞周身大穴!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右侧持枪天王一步踏出,脚下青石板应声寸寸碎裂!粗如儿臂的暗金长枪骤然一摆,枪身嗡鸣震响,竟带起一股肉眼可见的螺旋气流,蛮横地撕裂空间,枪势凝练如毒龙,霸道绝伦地直刺刚想祭出符箓护持的陈涛!
“嗡——嗤!”
尖锐的破空声来自最远侧!持弓天王甚至无需移动,巨大的骨弓刹那间挽如满月,弦声未起,三道纯粹的、凝聚到极点的灵力箭矢已化作三线扭曲的流虹!没有花哨,速度与穿透力却达到了极致,目标是李思远、苏晓、星遥三名后方核心!意图无比明确——打断支援,分割战场!
刹那生死!
“滚开!”许飞咆哮!身体本能早于意识反应。双臂瞬间交错,炼化自灰藤的火灵之力轰然爆发,两扇炽烈火盾瞬间凝结于身前!
“轰——嗤啦啦!”
数道幽灵般的剑弧狠狠斩在火盾之上!能量轰然爆发!火光四溅,狂暴的冲击力让许飞脚下犁出两道深痕!火盾几乎同时碎裂!
“金鳞护佑!”李思远狂吼,手中一块龟甲古符瞬间碎裂!璀璨的金芒化作一方小巧盾牌虚影,险之又险地挡在了陈涛身前!
“砰!!!”凝练如龙的枪尖狠狠撞在那金鳞盾牌虚影之上!震耳欲聋的爆鸣中,金鳞虚影疯狂震荡哀鸣,龟甲古符在李思远手中瞬间化为齑粉!霸道的枪劲余波未绝,依旧狠狠撞上了陈涛仓促间凝聚的护身金光!陈涛像破麻袋一样吐血倒飞而出!
“叮!叮!叮!”
三道刺耳的金铁交鸣几乎连成一声!三道恐怖的灵箭流虹被三枚骤然亮起的、旋转不休的土黄色符箓光环精准拦截!光环如泡沫般碎裂!苏晓小脸煞白,倒退一步,指尖符箓灵光急剧黯淡。
“布玄武困元!快!”星遥忍着头颅深处的剧痛,指尖阵盘符文疯狂闪动!淡蓝色的阵纹如游蛇般极速从地上铺开,阵势方现,一股沉凝如水的厚重气机开始弥漫,意图减缓四战傀恐怖的机动。
“没用的!这是上古秘法驱动之‘战阵傀将’!实力自会调整到你等极限之上!凭蛮力休想脱身!战吧!要么倒下,要么在战傀演武中领悟其武道真意,支撑至阵法能量耗尽!此乃玄元淬炼道兵之法!”沧溟子急促的声音在许飞识海炸响,既是指点,也是示警!
说话间,那持刀的镇岳先锋已然扑到!它巨大的身躯动作快得不合常理,那柄门板般沉重的巨型战刀高高扬起,刀身之上,古朴厚重的符文刹那点亮!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势”从刀锋倾泻而下!整个广场的气流都仿佛被这一刀抽干,骤然窒息!
“开山!”依旧是那冰冷滞涩的意念。
刀未落,沉重如山的威压已让许飞脚下的地面咔咔裂开细密蛛网!快、重、霸!避无可避!
许飞瞳孔缩成了针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脊背。他猛吸一口浑浊的空气,胸中一股蛮横之气伴随着灼热的火灵之力轰然爆发!
“火灵护体!”周身烈焰升腾,却不是防御。双手急速掐诀引动空间灵力,掌心压缩的火团瞬间化作一枚枚橘红色、剧烈旋转的螺旋火锥!
“破!”
他双掌齐推!数十枚压缩到极致的橘红火锥带着尖啸,如同暴雨梨花针般攒射而出!没有正面硬撼那恐怖刀势,而是精确地点向巨刀挥劈轨迹上数个微妙的节点——手腕内侧关节符文核心、刀柄末端能量流转的节点、甚至是刀势牵引下空气压迫力最强的几个“点”!
沧溟子的警告“领悟真意”瞬间在脑中闪过!避其锋芒,击其薄弱!
“叮叮叮叮叮——!”
密集如骤雨敲打铁砧的声音爆响!
每一枚火锥都精准无比地撞击在许飞感知中那山岳刀势流动时的细微滞涩点!数十点同时发力,那宏大浑然的刀势竟肉眼可见地微微一滞!挥劈的速度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紊乱!
就是这一线之机!
许飞双腿肌肉坟起,足尖狠狠一蹬!身体不退反进!就在那巨大刀锋堪堪擦着他头顶后掠的瞬间,他如同游鱼般揉身抢进!身体几乎贴着巨大刀身掠过,灼热的劲风撕裂了后背衣袍!右掌蓄积的赤红灵丸毫不停留,狠狠印向镇岳天王握刀巨腕内侧一处若隐若现的金色能量节点!
“砰——轰!!”
沉闷的爆响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刺耳颤音!
那个金色节点是许飞之前观察石像时就暗自留心过的关节核心!赤色灵丸狠狠炸开,狂暴的火灵力疯狂灌注!镇岳傀儡那巨大的金属手腕竟被炸得扭曲变形,内部符文一阵紊乱闪烁!沉重的巨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当啷一声,带着刺耳的金铁摩擦声被它下意识松开!半截刀身砸入地面,石板爆裂飞溅!
“吼——!”失去战刀的镇岳天王发出一声愤怒的金属嘶鸣,眼眶中的蓝光暴盛!巨大的左拳带着破碎音障的恐怖威势,蛮横地向许飞搂头砸下!以拳作锤!
代价巨大!机会只此一次!
“掩护他!”李思远厉喝!最后三枚闪烁着雷光的“掌心雷符”化作三道紫色弧光,后发先至!竟抢在许飞回气之前轰向镇岳天王的面门!不求伤敌,只为迟滞那遮天蔽日的一拳!
许飞身形疾闪,险险避开巨拳轰击的核心地带,被余波狠狠掀飞,气血翻涌。然而他的眼中却闪烁着狂热的战意与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力之轨迹并非浑然一体,皆有破绽可循!
“快!解决它!它动不了了!”星遥强忍神魂剧痛,声音嘶哑,嘴角溢血。就在镇岳天王巨刀脱手,又被掌心雷骚扰、一拳落空动作凝滞的刹那间,他手中的阵盘爆发出刺目白光!
地上的蓝色阵纹瞬间收束、凝固!一股源自大地的沉重吸力死死缠绕住镇岳天王的双足、膝部关节!它庞大的身躯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每一个试图发力的动作都变得迟滞万分!
“风火连珠,去!”苏晓也抓住机会,指尖捻着的两张碧绿符箓脱手飞出!迎风见长,化作两道相互纠缠、火焰裹着风刃的咆哮钻头,疾射向被暂时困住的战傀胸甲中央一处符文交汇点!
“崩山击!”许飞从尘埃中翻身跃起,借着前冲之势,全身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右拳!拳锋之上,炽白的光芒凝结如实质!这一次,再无花哨,只有凝聚了他所有战意、对力量理解巅峰的一拳!
这一拳,轰碎了力量运转中枢,也轰碎了镇岳天王身上熔金般的流光!
“轰隆——!!!”
震耳欲聋的金属爆裂声!无数碎片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如同炮弹般激射四方!那尊威猛无铸的持刀天王,胸口连同护心镜被彻底洞穿!巨大的身躯在刺眼的能量乱流中崩解、垮塌,散落一地焦黑冒烟的残骸!
硝烟未散!
冰冷的意念已同时锁定了许飞和试图靠近支援的苏晓!
“嗤——!”
一线星光,快得超越了思维的本能!
剑光!纯粹的剑光!那流光溢彩的持剑天王,不知何时已化作漫天流动的星辰。数十道幽暗的、虚实难辨的剑气从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凭空而生,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限制,毫无征兆地切入许飞、苏晓周遭三尺之地!
这些剑气如同拥有生命的冰冷毒蛇,无声无息,却又歹毒致命!有的如针尖直刺周身大穴死门,有的却是柔韧刁钻的细丝,在极其微妙的时机划向真元流转的关键节点!快!诡!狠!更可怕的是,每一道剑气虚虚实实,蕴含的力量截然不同却又流转莫测!根本无法靠简单的格挡或躲避化解!它针对的,正是两人体内奔流运转的法力轨迹!
沧溟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心!此为‘天星流影剑’!其真意不在杀,而在‘断流截脉’!专破真元运转节点!一旦气息被引动失衡,后果不堪设想!避其锋芒不可长久,唯有洞察其星轨流转之律,以己身之力强行扰动,制造短暂破绽方有喘息之机!记住,无相亦无常!”
“唔!”苏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两道虚影般的剑气穿透了她身外护体的青木光华,精准地刺在她手臂太阴肺经流转之处!体内的木属性法力瞬间一阵紊乱逆冲!指尖正要凝聚的灵植符箓光芒猛地黯淡下去!
许飞更是惊险!三道阴毒刁钻的剑气如同跗骨之蛆,几乎是贴着他护体火灵力的边缘切入!一剑刺向他丹田灵力漩涡衔接之处,一剑划向他心脉外侧的真元输出关键节点“天池”穴,最致命的一道虚影竟无声无息地点向他眉心祖窍!
退?这无形流影之剑早已笼罩四方!
挡?虚实流转,防不胜防!
唯有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