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坂美琴】
食蜂操祈的话语,如同一枚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在我心中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丧钟般在我脑中轰鸣。我最担心的事态,以一种最糟糕的方式,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我不仅没能得到任何可以让我安心的“伪证”,反而亲手将一头嗅觉最敏锐、好奇心最旺盛的狮子,引到了一位披着羊皮、正在假寐的“神只”面前。
黑子和初春的脸上写满了惊慌与不解。她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常盘台中学两位互不待见的Level 5,会诡异地同时出现在警备员的拘留所里。黑子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焦虑与询问,她显然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此刻正无声地责备我的鲁莽。
然而,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的是,事件的中心,那个本该是最心虚、最需要掩饰的人——佐藤明美,却做出了最主动、也最不可思议的反应。
她脸上那温和礼貌的微笑没有丝毫动摇,仿佛食蜂话语中那带刺的试探,不过是拂过水面的清风。她向前一步,将自己置于我和食蜂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最终落定。她的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风纪委员的官方口吻。
“食蜂大人,御坂大人,”她叫出了我们的姓氏,但那称谓里不带丝毫敬畏,只有纯粹的公事公办,“作为风纪委员,我必须询问,两位为何会出现在警备员的拘留所内部,并在此观察在押人员?据我所知,两位并未获得正式的访问许可。这已经构成了非法闯入。”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竟然在“审问”我们?用风纪委员的身份?
食蜂操祈先是一愣,随即,她那玩偶般精致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非法闯入~?”她用遥控器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脸颊,发出甜腻的笑声,“我说,佐藤同学……是叫这个名字吧?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在这里,我就是‘许可’哦~☆ 别说区区一个拘留所,就算是风纪委员的资料库,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现在,是在用学园都市的规矩,来质问我吗?好好笑~☆”
她的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戏谑,那闪烁着星光的眼眸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戏弄之色。这是女王蜂在巡视她的庭院时,对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挡在她面前的蚂蚁所流露出的“兴趣”。
“食蜂大人,请您注意您的言辞!”没等我或黑子反应,初春饰利——那个戴着花饰、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女孩,竟然鼓起勇气,一步拦在了食蜂和佐藤前辈的中间。
“佐藤前辈是风纪委员,她正在履行她的职责!”初春涨红了脸,声音虽然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很坚定,“无论有什么理由,私闯警备员设施都是违规行为!如果有什么误会,还请您和我们一起回支部说明情况!”
看着挺身而出的初春,我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她完全不知道,她试图用规则去约束的,是一个视规则如无物的人。
果不其然,食蜂的笑容消失了。
“嗯,你又是哪位呀?”她的声音依旧甜美,但温度却降到了冰点,“头上戴着花,是觉得这样很可爱吗~?作为风纪委员很有勇气是值得表扬啦,但是呢,在别人在说话的时候插嘴,可是很失礼的行为哦。”
她举起了手中的遥控器,对准了初春。
“就罚你……暂时在这里睡一觉,冷静一下头脑好了~☆”
“住手!”我跟黑子几乎同时喊出声。
但另一个声音,比我们更快,也更冷静。
“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食蜂大人。”
是佐藤明美。
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初春的身边,轻轻将她护在身后。她的脸上依旧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的平静。
“意图攻击正在执行公务的风纪委员,按照规定,事态的性质将会升级。我们将不再拥有处理权限,此事件将立刻被移交至警备员处,作为恶性袭击事件处理。”
食蜂操祈嗤笑一声,不屑地晃了晃遥控器:“移交?处理?佐藤同学,你是不是真的没睡醒呀?只要我按下去,别说移交了,你们今天见过我的这件事,都会从你们的记忆里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哦~☆ 所谓的‘规定’,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是吗?”佐藤前辈轻声反问。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明白了。黑子也明白了。我们两个的脸色,在这一刻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佐藤明美所说的“移交”,不是一个流程,不是一个报告。
那是“宣告”。
是她的“认知”即将发动的预告!
只要她“认为”食蜂的行为构成了袭击,并“认为”这件事应该由警备员处理——那么下一秒,我们周围可能就会凭空出现全副武装的警备员,而食蜂操祈则会以“现行犯”的身份被当场制服!这一切的发生,将不会遵循任何逻辑,无视食蜂的任何能力,只因为,这是佐藤明美所“规定”的现实!
这根本不是一场审问,这是一场法则之外的对决!是“心理掌握”与“现象改写”的对峙!而食蜂操祈,她对此一无所知,她正一步步地,走向那个足以将她彻底吞噬的深渊!
“真是不知悔改呢~”食蜂彻底失去了耐心,她举起遥控器,星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就从你开始好了。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所谓的‘规定’,到底有多么无力吧!”
“食蜂!快住手!”
我再也无法忍耐,怒吼着冲了上去。在她按下按钮的前一刻,我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哔哩哔哩?!”食蜂惊讶地看着我,试图挣脱,“你干什么?!难道你要和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站在一起吗?!”
“你这个白痴!快跟我走!”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粗暴地将她往门口拖拽。我不敢回头看佐藤前辈的表情,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我再晚零点一秒,这间观察室里会发生怎样无法挽回的事情。
“放开我!御坂美琴!你这个粗鲁的女人!”食蜂还在尖叫和挣扎,但体能上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闭嘴!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怒吼,“你根本不知道你刚才在跟什么东西作对!跟我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的语气中那份不加掩饰的恐惧与急迫,似乎终于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她愣了一下,停止了挣扎,任由我将她拽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观察室。
直到走廊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回头瞥了一眼。
门内,初春还是一脸茫然,黑子则是一脸后怕地扶着墙。
而佐藤明美,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玻璃另一侧那些虔诚的“罪人”。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微笑。
仿佛刚才那场一触即发的、神与神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一样。